第 69 章

“赤井先生,我们还要追吗。”被子弹打爆轮胎的探员一边检查着车子修复的可能性,一边询问赤井秀一的意见。他听见对面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微弱喑哑的声音。

“不用了。”

两辆车子飞快的离开河道,在远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赤井秀一却觉得刺眼无比,只能紧紧握住手里的电话。

枪和你总能让他回想起在美国的时候。

你总是觉得他的退让是对你的嘲讽,可他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包括这一次在内。赤井秀一看向已经重新归于寂静的路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只有死死抓住枪托才能勉强制住颤抖。

不过是枪伤而已,对吧?

两辆车换掉原本的路线后行驶的飞快,在一个里岸口不远处的地方,琴酒便让伏特加将车子停下。他们将车子扔在原地,托着你往那艘船的海岸走。

双脚早早已没了力气,你几乎是靠在琴酒身上被带着走的。几步的路程,他甚至被你带的险些摔在被海水打湿的沙滩上。水濡湿了你的裙子,褐色的沙砾黏在上面,弄脏了你的手臂和脸颊。

朝着岸边扑来的大浪尖端泛白,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打在几人的身上。

他想接住向下落得你的手也被另一双所代替。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带着哭腔的讽刺语气,眼睛红红的上原和也此时显然并不具有什么威慑力。就连接住你的动作,他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轻。

这句针对琴酒的话不知被在场的几人听进心里,纷纷崩紧了神色。贝尔摩德脸色苍白,听见上原和也的询问更是止不住的晃动几下。她看着你毫无血色,被人揽在怀里的样子,嘴唇被自己用牙齿咬出了鲜血。

她养的花被自己亲手掐死了

站在一旁的基安蒂想要反驳两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随同上原和也一起前来的医护人员,小心翼翼的将你抬上担架。

她瞪着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眨也不肯眨一下,只觉得眼眶又酸又涨。平日里那双她引以为傲用来狙击敌人的双手,此时捏的死紧。

看吧,她就知道会这样。

基安蒂向来讨厌你在组织里那副毫无戒心的样子,她甚至快要数不清自己对你说过多少次

“你要死哪天死了,我都不会奇怪。”

“我是绝对不会来救你的”

类似于这样的话

她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说出最狠毒的话,为的不过就是想让你提高一些警惕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可是现在,看着奄奄一息靠在墙壁上的人,她是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呢

船身上的设备简陋,为了方便检查,他们只好将你靠在一面墙壁上。你流下的血浸湿了身上被沙子弄脏的蓝色裙装,从胸口的位置开始,背后衍生出一大片被血液染黑的颜色,经过雨水的冲洗,衣服紧紧的贴合在身上,只有淡红的颜色顺着滴落在身上的雨水一起流出。

她推了推你的手臂,在旁边有些颤抖的开口“你说说话。”

木制的地板被浸泡的有些发毛扎手,深一块浅一块的,有些刺扎进你的指尖,却像是挠痒一般比不上肺部传来的疼痛。

现在你不过是稍稍侧过头,血液就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从唇角流出。赤井秀一的子弹穿透了左边的肺,你就连呼吸都会有被灼伤的感觉。失氧的感觉却让你挣扎着更加想要呼吸。

“不用了……”你抓住那个蹲在离你最近地方的上原和也,嘴里断断续续的音勉强被他拼成音。

“别说蠢话了,醒醒,给我醒醒,我把你带回去,我…我把你…”

带回去

上原和也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凑到你身边,有些焦躁的抓住你的手臂晃了晃,见你没什么反应,只好揪住自己的头发扯了扯。

“痛吗。”眼前出现黑色的模糊身影,发出低哑的声音询问着。

痛啊,怎么可能不痛

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会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痒意让你止不住的咳嗽,唇边溢出更多鲜血。就连抓紧琴酒黑色大衣的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一旁医护人员用来检查身体的机器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直音,似乎随着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一起散去,在这个初夏的早晨,太阳被云雾蒙住,就连那散发出的浅浅的光,都被这场大雨遮盖的模糊不清。连带着一些人的心,也随着一起停在了此刻。

有些人似乎就该这样

不明不白的出现,清清楚楚的离开

你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世的时候家人都在身边。最让你担心的那个,也在你离开之前,学会了如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表达自己的爱意。

人总有一天要离开的,你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对你来说,这场意外你走的理所当然,也意义非凡。无名指被已经看不清楚人轻柔的戴上戒指,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只能感觉到有湿热柔软的触感。

琴酒和伏特加一起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几乎所有带回来的礼物,都是贝尔摩德帮着挑的。香水,口红,当地的特产,全都符合你的喜好

独独这枚戒指,是他在德国的时候自己买的。

那年的平安夜,他被派遣到德国执行任务,伏特加负责处理善后的事务。当时他抽着烟,漫无目的的走在柏林的街道上打发时间,耳边是人群嘈杂的声音。后面店家暖黄色的灯光从他背后照出,就连人群的声音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那枚素戒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外面展柜的丝绒盒里,鬼使神差的,他便买了下来,像是做贼一样谁都没有告诉。偶尔出任务时,他也会随身将戒指小心翼翼的放在大衣口袋,烦躁的时候便会伸进去把玩,那时候,心情总会好上不少。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阻止你身体机能迅速消耗的事实

眼前事物模糊,耳鸣严重的那一瞬间,你就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低垂的头和逐渐开始冰凉发麻的手臂,无一不在显示提醒着你身边的人们,你的生命在快速流逝,拉不回来了。

嗡鸣过后,你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颇为嘈杂,上原和也揪着研究员领口红着眼嘶吼的声音,贝尔摩德干涩的低语,就连琴酒,也开口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他好久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了,自从匹斯克离开之后

不过是张了张嘴,肺部传来的疼痛就已经让你疼痛难忍到想要尖叫,泪水顺着脸颊,快身体感觉一步滑落。

但你并不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留下,于是强行勾起自己的嘴角,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说出的话,也被淹没在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里。

只有离你较近的几个,勉强凭借着口型看了出来你想说的那句话。

身前没能实现的任性,在死后人们对此总是显得格外宽容。

所以

“要记得我”

你看着面前的几人,笑着眯起眼睛,仿佛今天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加班日。你工作到半夜的时候,百般无聊的等着顺道来接你回去的琴酒和伏特加。

落雨的吵杂淹没了将死之人闭眼前的胡言乱语,你轻轻将手覆上琴酒像以前一样拉扯住你裙摆的手臂,合上眼后手指微微蜷曲。

今天雨下的太大,你就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