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睨他:“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能有什么事。”
两人身下的毛毯到底是小,面对面时挨得近,钟亦一个近视都要能数梁思礼睫毛了,立马嫌弃地往边上挪了好几下。
梁思礼捂着胸口故作受伤道:“我连澡都帮你洗过了,离近一点怎么了。”
这回钟亦就更干脆了,直接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人:“滚。”
梁思礼:“…………”
梁思礼选择退而求其次:“我滚,但滚之前总得让我确保一下我自己口袋里银子的安全吧。”
钟亦就知道这人又是来说这事的,背着身子就把传送带那把又重新开了一局,根本不看他。
梁思礼看不到钟亦的表情,就只能自己顺着自己往下说:“你要是想走,我们现在等张行止和萨沙回来了就撤,及时止损,亏得也不算多。”
“或者华安那边已经开始着手改备选剧本了,把上山的部分去掉,也不是就彻底没法儿拍了。”
“肖长是上去了没下来,那就让肖晓天干脆连上都不要上好了,让那座山永远成为观众心里的山,这个打法也很不错啊。”
钟亦就给了梁思礼两个字:“放屁。”
梁思礼却一点不丧气,反而来劲了,道:“不是放屁,真的,你听我说啊,我认认真真看过剧本了。”
剧本里,肖晓天小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球,不良嗜好一大堆,散漫惯了,他那穷姨妈又是个喜欢讽刺人的个性,每次一撞上肖晓天有什么不合她心意的,就总喜欢把他爸当年的传奇事迹说给他听,夸他爸这有本事,那有本事。
这让本就对他爸相当有抵触情绪的孩子更不耐烦了,到后来干脆一听人提就摔东西,脾气横的不行。
在他眼里,他和他妈妈本来完全可以离开贫民窟,换一个地方生活,但他妈就跟失心疯了一样,好像每天不看一眼他爸上去的那座山日子就过不下去,偏要守着那片海滩,就连最后病逝,都是因为贫民窟条件太差,请不到医生,拖出来的——救护车知道他们这片的人付不起账单,从来不会进来救人。
等十岁的肖晓天好不容易从家里跑了好几公里路,去市区一个小诊所找来一个愿意出诊的医生,他妈已经躺在床上没了生息,手里握着的,还是他那个爸爸留下来的护身符,其实就是一串石头项链。
他妈生前就总拿着这串破项链哭,说都怪她当时任性,为了证明他爸爱她,非把这个要过来,不然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梁思礼:“肖晓天很讨厌他爸,后来因为他姨妈总提他爸,不还终于受不了翻脸离家出走了吗。”
负气出走的肖晓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没办法,他经一个瘸子的介绍,找到了他们当地一家收视频的公司,要拍那种特别惊险刺激的跑酷视频,难度越高报价越高,说外面这种视频很容易赚流量,他们当地不少人都干过,尤其是贫民窟那边。
他们每天为了抢一点东西就可以追打好几条街,久而久之,“飞檐走壁”就成了保命手段,肖晓天以前也听说过一点,说白了就是卖命挣钱。
这些在肖晓天眼里都无所谓,他在意的点是这根本就是他爸当年干的事,听说他爸当初怎么都要上那座山,就是因为有人在他身上压了赞助。
但让肖晓天无法拒绝的又是这家公司除了收视频,还正好空出了一个位置,可以签人——只要每个月完成他要求的视频数,就能包吃包喝包住。
虽然给他空出这个位置的人现在正举着拐杖,但这些全是他那时候最缺的。
他连十六岁都没满,为数不多几个招童工的地方,也因为他姨妈为了找他回去给农场干活每天闹事回不去了。
所以为了活下去,肖晓天就是再抵触也得干。
“然后一系列的戏剧冲突,肖晓天深入接触极限运动以后,发现这事其实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还很有天分,不仅事业干的挺好,还有了一帮朋友,这不就真香了吗。”
这段转变,梁思礼说起来只有短短几句,却在影片里占了绝大部分篇幅,是主角人格“苏醒”的重要构成。
肖晓天在一次又一次的试炼和摸打滚爬里,感受到了极限运动真正的魅力,收获了一切他以前不曾拥有的朋友、爱人、财富,甚至是成就,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父亲的误解,也开始无法抑制地和很多同行一样,在夜深人静之时仰望那座巍然不动的圣山。
像是某种逃脱不开的命运,总想上去看看。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也陷入了跟他爸“相同”的境地——他的老板找到他,说想让他拍一次登小圣山的视频,开出的价格足够他顺利迎娶自己的未婚妻,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梁思礼还在激情演讲:“那说白了,肖晓天就跟肖长当年一模一样啊。”
唯一的区别只在,肖晓天的阿尔尼迈女朋友因为家里长辈贪得无厌,看中了肖晓天的身价和名气,坚持要他拿出一大笔天价保证金才肯放两人结婚。
保证金是阿尔尼迈当地一种民俗,类似彩礼,和很多地方一样,他们坚信,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