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掌珠性格温顺,与你一样,知书达礼,饱读圣贤书,这世上除了太子,又有谁能与她相配?”
听得出来,顾焕之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疼宠,也异常自信,他开心的道:
“皇上问过我的意见,说是他的这个儿子……”说到这里,顾焕之停了片刻,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但姚守宁附魂在他身体中,对他心底的想法一清二楚,自然听得到他的心声。
皇上说:朕的这个儿子生母出身卑微,使他性情偏激、暴戾,不是贤明之人,且心胸狭窄,并非良配。
可惜他未来是一国之君,身侧需要有国相辅佐,後宫也需要有贤德明理的女子伴随,多向他进言,让他不致受妖人蛊惑,将来苦了大庆朝的百姓。
皇帝的话本该是提醒之言,但当时的顾焕之只觉得未来坦荡前程摆在自己及顾家的面前,便忽略了这些。
“皇上说了,未来我们的女儿必定位极中宫,她所生的儿子,也会是大庆朝的主人。”
说到这里,远处突然传来‘叮铛’的轻碰声。
正在说话的夫妻俩不约而同的住了嘴,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声音所在处,是内室门口处传来的,那里的珠帘被掀起了一角,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女露出半张脸,正在偷偷往外看,显然是在偷听两人说话。
先前的声响,正是她一时不察,放了手里一条珠帘,落下来后与其他珠子相绞碰时发出的声响。
发现自己被夫妻俩注意到后,少女并没有躲闪,而是大方的再看,并向顾焕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唤了一声:
“爹。”
这是年轻时的顾后,长相明媚美丽,生动而乖巧。
“掌珠……”
顾焕之的声音响起,姚守宁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疾速抽离。
待到重新归位时,她仍躲在门帘之后。
那位位高权重的顾相此时怔忡着看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若在此之前,姚守宁无法理解他此时的失态,但借由他过去的回忆,她已经明白这位顾大人恐怕是与她目光相望的刹那,便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回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那时的他有多欢喜,如今恐怕就有多后悔。
“掌珠……”
年迈的顾大人似是有些失神,轻轻唤了一声。
“顾大人。”
柳并舟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即刻醒悟,强大的自制力让他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眨了眨眼睛。
片刻的功夫间,他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心情,将眼里的水意压回内心,又恢复了先前从容自若的样子,仿佛先前那一刻的脆弱只是众人的幻觉。
“顾大人?”柳氏吓了一跳,听到顾家来人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猜测顾家来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位国相亲自前来。
“柳先生。”顾焕之双手交叠,向柳并舟长揖一礼。
他恢复冷静之后,一扫先前的克制,直言道:
“我此行前来,是有事相求的。”
顾焕之的外表看似温文尔雅,但他本人性情却是果断至极,说话并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不瞒柳先生,宫中皇后如今……”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脸颊两侧肌肉微微的抽动,似是用力的咬紧了牙根,半晌之后才道:
“重病在身,经由御医诊断后,说是紫丸可救她性命。”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柳并舟:
“这紫丸乃是皇上亲手所炼,丹成之后只有两粒,一粒皇上赐给了国师,一粒则是送给了柳先生。”
“国师手里的那粒,早就被他另作他用,而您手中这一粒紫丸,是仅有的一粒。”顾焕之平静的道:
“大庆朝的人都应该清楚,我生平喜好诗词歌颂,不爱风花雪月,所以年过六旬,膝下仍只有一个女儿而已。”
大庆朝中,许多人也曾嘲笑顾焕之这一脉断子绝孙,神都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我将这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对她很是担忧,并不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因此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厚颜相求,想请柳先生让出手里的这粒紫丸,救我女儿的性命。”
这一刻,他不是权倾朝野的承相,也不是皇帝的国丈,高高在上的贵人,而是一位为了女儿病情,而心中忐忑的父亲。
可姚守宁在听到他说顾后‘重病’的时候,心中却生出一个念头:骗人!
顾后并非病重,而是受了很重的伤,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