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下有淡淡黑眼圈,显然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是,别人连她出嫁的二子都不放过,又怎么会不弹劾她这个“妖郎之母”呢?
前几天,她就递交请罪辞呈,然而陛下不肯批,但又不肯为她辨明。就像她不肯归罪萨宁,却又不肯彻查贤贵君之死一般。
她们这位陛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占天司已预备求雨,选定明日为吉日。”
“哼,妖孽当道,这妖孽还是占天司的上官,有这样的母子在琅朝,占天司如何能取悦上天,把甘霖求来?”吏部尚书冷笑道。
一旁工部尚书附和道:“说来也是奇怪,圣上即位十八载,全赖圣德天恩,琅朝十八年风调雨顺,兵戈不起。怎么今年入夏就出了这等天象?”
萨尚书沉默听着,不发一言。
“天有异象,皆在于朕这个天女,诸卿这是在怪朕失德咯?”
女帝笑着问道,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有德居位,无德失位,以无德让有德,以有德代无德。那不知在诸位爱卿心中,谁才是当得此位的有德之君?”
这话说得太重,直指众臣谋逆废帝!
瞬间大殿就跪了一片,偏偏手里绿豆汤是御赐之物,不能把玉碗摔了,叩首时尚需护着,一时场面没有严肃,反倒有些滑稽。
宫殿中一片寂静,好半晌,才听到女帝轻笑道:“一碗绿豆汤罢了,诸位爱卿何必多礼谢恩?别动不动就跪下,闹得好像朕为君不仁似的。”
“这些日子你们也闹够了。朕也乏了,你们说‘同姓不婚’,原是因为上古之时,同姓必同宗,后世则同姓不一定同血。萨卿为礼部尚书,又是德贵君的母亲,她是因为清乐侯那一脉无女才过继去的。”
“若真论起来,百姓中同姓成亲的也不少,不如都抓去官府判刑?”
看着殿堂大臣还有话说,女帝颔首道:“也罢,既然如此,朕做主给萨卿改个姓氏。当年太宗建立琅朝,朝中八位有功之臣,其中吴国公传至今日已无子嗣,朕念吴氏之恩,特许萨卿一脉承吴国公,可否?”
群臣顿时炸了,笑死,他们都想怼德贵君一家,怎么到头来杀人的无罪,反而还成了一等国公?
女帝一拍扶手,再次将朝堂众人震住,她沉声道:“贤贵君之死本是意外,不干德贵君的事情。何况,德贵君有孕在身,已经得了玄鸟蛋,之前还救了皇贵君的孩子。”
“若无德贵君,朕或将绝嗣!萨家三郎德才兼备,于江山社稷大有功劳,汝等休勿多言!”
萨尚书闭了闭眼,再次跪下来叩谢圣恩。
陛下这是要把她们全家都架在火上烤啊!从此之后,三郎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错,或者陛下恩情不再,她们全家都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史书上也会将她永远列为佞臣,将三郎论为妖郎!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陛下十八年独断专行,谁又能劝得住她?
“陛下——”
就在殿堂一片死寂时,宫人尖锐的嗓音犹如平地惊雷,清晰传入各位大臣耳中。
芙蓉恨也无用,只得立刻呵斥:“大殿之上是陛下与诸位大人议事之地,你一个奴婢怎么敢大声喧哗?来人,还不把她拉下去……”
女帝抬起一只手,制止住芙蓉。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之前群臣吵翻天,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说。”她冷声道。
宫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叩首,一五一十道:“陛下,不,不好了,德贵君一早穿上二品宫服,直奔午门击鼓,自陈罪状,并命京师衙门按照大琅律法,将他收押入狱。”
午门口有一处大鼓,告御状用的,是太宗皇帝所设,并言明后代子孙,敢擅自拆鼓者,敢无视鼓声者,敢擅杀击鼓者,立刻革出皇族,她绝不认这样的后嗣。
当然,一般正常人也不会随便敲鼓,因为一旦鼓响,就要打杀威棒。
历史上午门大鼓响过七次,无不在朝中掀起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