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江熙沉道:“王爷宽宏大量。”

萧承尧道:“本王新得了几件珍宝,让你第一个瞧瞧。”

江熙沉愕然垂眸道:“熙沉惶恐。”

萧承允和煦笑道:“无碍,不必如此拘谨。”

江熙沉只得跟着进去,进了里屋,萧承允招呼众人退去,江熙沉惶恐地后撤了一步:“王爷……”

萧承允注意到他后撤的那一小步,似笑非笑道:“本王是有话要同你说,怎么,不放心本王?”

江熙沉:“……岂敢。”

萧承允一笑,摆摆手叫人下去了。

眼前是一整个搭起的宛若一面墙的架子,用的应当是乌云松然木,漂亮的很,上头错落地摆放着各色古董奇珍。

江熙沉慢萧承允几步,跟在他后头,萧承允道:“熙沉可识得?”

江熙沉摇摇头:“熙沉深居闺阁之中,从未见过此等奇珍异宝。”

萧承允眼中自得之色一闪而过:“这是本王花重金才购得的,没见过也不奇怪,不用自赧,那你父亲也没有收藏这些么?”

江熙沉摇头:“父亲是户部尚书,成日和银子打交道,说来惭愧,只爱银钱,这等风月之物,他是半点不懂的。”

“哦?”萧承允深看他一眼,“本王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本王想必比薛公子要和你父亲聊得来。”

“……”江熙沉心下淡定,全当没听懂,语气温顺,“那是自然。”

萧承允拿起架上一块圆形白玉,江熙沉看去,那块白玉中间有条裂缝,后来应当是被精工巧匠修复了,可中间依然有条肉眼可见的白纹,萧承允提着那块玉向他展示,回眸看向他:“你知道这块玉的故事么?”

江熙沉抬眸:“愿闻其详。”

萧承允道:“这块玉原先是一户人家的传家之宝,传了足足有十代,到了第十一代,老夫人有两个儿子,这块玉按规矩本该传给大儿子,可她更疼爱小儿子些,一时就有些游移不定,老夫人相信玉有灵气,于是叫它自己选,祷告后,扔下了签,结果签上是小儿子的名字,这块玉自己选择了小儿子。”

萧承允说到这儿,看向了江熙沉。

江熙沉袖中手陡然握紧了。

萧承允盯着他,眼眸漆黑,散发着幽幽的阴冷之气,笑道:“你知道它为什么后来有条裂缝吗?”

江熙沉故作颤声:“王爷……”

萧承允微微一笑:“因为这个大儿子不甘心,当夜就悄悄摔碎了这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江熙沉作势就要跪下,萧承允先一步扶住了他两只手:“这是做什么?”

江熙沉浓密而长的鸦羽直颤:“熙沉有罪。”

萧承允眼底笑意深深,却没有一丝暖意,问:“何罪之有?”

江熙沉颤声道:“熙沉不该……不该……”

他头埋得深深的,面上一派惶然,就要告罪,萧承允忽然笑了:“说故事呢,怎么就吓到了。”

他将人稳稳拉起:“往后很多年,这大儿子也意识到了他当时之过,于是百般寻觅,终是觅得一巧匠,将之修复,也可谓是不计前嫌,宽宏大量,这才有了我等今日这一观。”

他将“不计前嫌”、“宽宏大量”说的尤其重。

江熙沉沉默着。

萧承允比萧承尧年纪大,大小儿子。

萧承允拉过他的手,将玉拍在了他手里:“美玉送美人,这玉,本王便送你了。”

江熙沉抬眸看萧承允:“王爷……”

萧承允望着那双惶恐畏惧惊吓暗藏的漂亮眼眸,心道果然对着这张脸,心情都好了,什么事儿都能宽恕几分,笑道:“玉有灵气,会择明主,收着吧。”

“熙沉……”江熙沉抬眸暗含乞求地看他。

“你不收,便是不给本王面子,”萧承允改了主意,直接从他手心拿起那块玉,稍稍靠近他一步,低头替他系在了腰间。

“王爷……”

萧承允脸冷了冷,动作粗鲁地扯了扯,将江熙沉拒绝的话都扯回喉咙,他含笑系紧,道,“出去同他们一道玩吧,你那未婚夫差不多是时候来了。”

江熙沉低眸敛去一切神色:“……是。”

江熙沉出去,刚走到门外,就听屋内萧承允低声道:“人都挑好了么?”

“只等王爷令下。”

“去吧,动作干净点,切莫打草惊蛇,查不到什么立马回来,本王现在还不想惹毛他。”

“是。”

江熙沉皱了下眉,谁又要倒霉了?他缓步走回园中。

他一出来,不少人都盯着他瞧,目光逐渐落到他的腰间。

江熙沉穿什么一直是京城风向,他出席任何宴席,都有的是人盯着他衣着配饰瞧,是以无数人注意到,他腰间原本不是这块玉。

二皇子之前叫他进去了。

不少人眼中妒忌之色闪烁。

薛景闲是和他名义上的大哥薛静远一起来的,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客和男客分坐两边,不少女客频频朝二人看去。

定南侯嫡出大少爷薛静远向来以样貌俊朗闻名,可站在薛景闲身侧却黯然失色。

也说不出来是哪里逊色如此之多,只是叫人觉得薛景闲虽礼仪装束差些,却一举一动却更随意自然,毫无拘谨刻意,薛静远虽是斯文儒雅,却总觉得像层风光的皮。

他们来的晚,客人已经坐齐了,萧承允坐在上首,薛静远上前赔礼道:“愚弟顽劣,路上耽搁了,还望王爷恕罪。”

萧承允在外的形象向来是宽宏大量的,道:“何罪之有,快些坐下吧。”

薛景闲敷衍地行完礼,便找了个下首位置坐下,连装都懒得装,离薛静远远的,他四顾了下,江熙沉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前端。

薛景闲就要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他腰间,停了一下。

他眼尖。

君子佩玉是不错,白玉寓意也好,清心淡然、不染纤尘,可无论玉石质地有多好,哪有人会带中间有条裂缝的玉的?玉碎更不是什么好意头。

他和江熙沉见得次数不多,但他哪次不都是一身气派跟个玉人雕塑似的,立在那儿就会发光,怎么会戴这种玉?

富贵人家比起物珍,更重寓意,身边照顾的人稍微有点心思,这东西就绝不会出现在自家主子身上。

江熙沉或许是感受到隐隐约约打量他的视线,悄然回头,和薛景闲的视线交汇一瞬。

萧承允看向这边,笑道:“本王新得了几件珍宝,熙沉难得过来一趟,本王瞧这件正合适,便送予他了,薛公子可会介意?”

“……怎会?”薛景闲起身道,“多谢王爷垂爱。”

周围都是一众恭贺江熙沉的声音。

江熙沉面沉如水。

只有他知道,他有多讨厌这块玉。

萧承尧和萧承允披着不一样的皮,底下却是同一副嘴脸。

萧承允幽幽一笑:“前些日子听闻你仰慕本王皇弟,亲自登门拜访,本王在府上左等右等,可是嫉妒得紧啊。”

薛静远浑身一震,立马站起,颤声道:“愚弟在岷州长大,蠢笨不堪,无心之失,还望王爷……”

被扣上了蠢笨帽子的薛景闲插嘴道:“王爷,草民就是仰慕三皇子啊。”

众人齐齐一震,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厚此薄彼,轻视二皇子,要是严重了,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萧承允眼底微冷,依然笑道:“本王的皇弟何等出色,自是担得起。”

“王爷听草民解释,”薛景闲道,“草民是男子,王爷亦是男子,草民不通文墨,只会些拳脚功夫,王爷却文赋卓绝天下知,男子怎会诚心诚意地仰慕自己觉得有威胁且截然相反的男子呢?不心下讨厌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