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南迁的队伍依然迟迟不动。

西妗就知道,大约是东窗事发了。

这支队伍陈家打前阵,后面跟着杂七杂八想要依附他们的小家。眼下这些小家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约约感觉不好,纷纷想法子去前头打探。

就何家最安稳。

他们非但不去,还不多话,老实地蹲在马车前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就不奇怪吗?”有人忍不住问他们。

何家上下齐齐摇头:“不奇怪。”他们心里都有数,有数的很。

“何小郎,你快去看看你兄长吧,陈七郎带着好些人过去了,怕是不好!”

又一个人跑过来,对着西妗一顿嗷嗷叫。

西妗一怔。她有兄长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怎地她不知道?

何二舅也不知道,又惊又喜问何大舅:“大哥,你莫非在外头养了人,我老何家还有后?”

何大舅叹气:“这样折腾银钱的事,我们兄弟俩就不要想了,咱不配。”

他死了老婆走了闺女,老二至今光棍一条,老何家的一点骨血居然只剩下阿姊带回来的小郎了。

这么想着,何大舅看向西妗的目光越发慈爱了。

西妗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突突站起来:“什么兄长,我只在昨日认了一个小老弟。当长兄的是我,如父的也是我。”

“我哪里晓得你们谁是兄谁是弟,就是那个沈二郎,他不好啦!”

西妗万万没想到,她与沈池兄弟情深的事已经广为人知了。她这边连两个舅舅都不知晓呢,必然是沈池那边传出来的,她身边那个老叟看着就是个嘴巴大的样子。

【宿主有无想过,这可能是沈池给你的考验。】

西妗:“我当然知晓,我现在就去看看热闹。”

原书里,在陈十二娘的梦境中,位极人臣后沈池可是把陈家家主砍了,把陈家上下流放了。就因为南迁至江宁县后,沈池在陈家有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在那段时日遭了好些白眼。

西妗打算观摩一下,看陈家把沈池欺负到哪个度了,回头她就拿捏拿捏尺度,把沈池给拿捏了。

沈池的那辆驴车前,已经都是陈家的人了。

陈七郎乘马车而来,车帘撩起,露出他俊美的面容和楚楚的衣冠。他不下车,正蹙着眉头看向车下的沈池。

沈池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拘谨。但脊背很直,有些宁折不弯的寒门子弟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沈二郎,我这些话你有没有听到心里去?”陈七郎淡声问。

沈池“啊”了一声,仿佛刚刚回神,“什么话?”

陈七郎养气功夫还算好,“十二娘身边的使女有不轨之心,假借十二娘的名义给你多次送过吃食。这委实离谱至极,我已经把那两个使女发落了,也希望沈二郎能够谨行君子之道,恪守男女大防,不贪蝇头小利,以免伤心又伤体。”

沈池:“什么伤心又伤体?”

明说自然是不可能明说的,家丑不可外扬。陈七郎眯了眯眼,居高临下:“自然是让沈二郎无法承受之事。不过,我看你气色甚好,可是让我白担忧一场。”

一时间也说不清是心里一轻还是遗憾了,陈七郎从马车上的小几上执起茶盏,气定神闲饮了一杯。

他才润了润喉,就听见沈池又发问了,“什么担忧?”

陈七郎:“……”

这个人是在戏耍他吧,是吧?

他搁下茶盏,重重地盯着沈池。

沈池好像怕了,头越发低了,看起来越发恭顺了。

陈七郎刚刚内心的不顺好像一场梦。有些过于呆板的人,说话就是会让人没法接。他这个世家公子总不至于跟一个寒门书呆子计较,以免有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