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口气很亲切,但是郭暖怎么敢当真呢?郭太后是她姑母,所以她才能不拘一格的,皇帝可是非亲非故。

郭暖细声细气地道:“谢陛下,臣女站着伺候就好。”

不是让她伺候笔墨?正好请皇帝看看她是位多好的贤内助。郭暖微微撸起袖管,春葱般的手指抓着墨条便在砚台里飞快捣动起来,自以为小菜一碟,哪知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没一会儿便磨出了厚厚一盘墨汁,又因为方向没控制好,有几点墨汁生动活泼地向皇帝脸上飞去——尽管他及时避开,可也落到了衣领上。

郭暖:……她真不是故意的!

眼看小姑娘满脸诚惶诚恐,陆鸣镝十分无奈,他叫她来本想看看两人正常身份下还能否自在相处,然而——她怕他似乎怕得要哭出来了。

还是福泉机灵,上前解围,“不妨事的,只是一点墨痕,拿去浣衣局清洗就行了。”

赶紧地给皇帝另换了件常服。

郭暖眼看没有治罪,脸上的惶惑才消退了些,仍旧站回案边去,这回可不敢随便动手了。

只是这样两手空空也有些尴尬,郭暖不由得望向案上正批着的奏章,隐约瞥见一个郭字,难不成是言官弹劾父亲的?

本想瞧个仔细,忽然记起后妃不得干政,她这时候犯禁等于自毁前程,说不定皇帝正是以此来试探她呢。

郭暖忙规规矩矩负手而立,不敢左顾右盼。

皇帝闲闲问她,“听福泉说你也进过女学,都念过哪些书?”

这个是有标准答案的,郭暖忙道:“《女诫》、《内训》、《女论语》,还有《女范捷录》。”

几本统称女四书,乃王相所提,作为封建妇人们的楷模。

皇帝神情古怪,若真受此熏陶长大,断不可能是私底下那种脾气。

他也不戳穿,接着道:“可能熟读成诵?且背一篇试试。”

郭暖哑然,她本就看不起这些约束女子的戒条,又怎肯认真去背它?其实女学里的姑娘们也未必瞧得上,之所以肯学,无非因课程里有这几本罢了。就拿郑流云来说,她虽然能将女四书倒背如流,可真要她照书里去做,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郭暖陪笑道:“这段时日为了太后之病延医问药,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竟想不起,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轻轻瞥她一眼,“听你的意思,郭太后仿佛病得很重,难为你一个女儿家终日侍奉床前,连消闲玩乐的时间都少有。”

这是真心夸赞还是暗含针砭?郭暖觉得这种对话也太累了,当皇后果然是个体力活,成天跟夫君勾心斗角、唇枪舌剑,这日子还怎么过?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疲态,不再难为,让福泉送她出去,又赠她一朵玉莲花,据说是在佛前开过光的,有宁神养心之效。

郭暖抱着那碗口大的雕塑,左看右看也瞧不出玄机来,唯有向福泉请教,“公公,陛下不满意我今日的表现么?”

福泉心想就您这笨手笨脚信口胡诌的,他也夸不出花来,不过谁说得准呢?

他瞧陛下的性子像是越来越古怪了,昨晚上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忽然点了一道烤腰子——乖乖,连个美人都没纳,竟敢吃这种东西,也不怕上火长疔子。

给他这个无根之人补补还差不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