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闷热让人烦闷,苏瑾将阿秀姐劝睡了,可是她自己睡不着,一个人跑到招待所楼下散心。

苏瑾的胆子说大也大,在停尸房工作一宿她都可以坚持下来。可说小也小,就好比现在,根本不敢走太远,就在门口的草坪上,大树旁,哼着歌一圈圈的散步。

“苏瑾”

嗯?是她太想顾一野了吗?想到出现了幻听了?

“苏瑾。”不对,不是幻觉。苏瑾回头,不远处只穿着背心,肩上披着脱掉的衬衫,跑的满头大汗的不是顾一野是谁。

月色的光晕下,她能清晰的看到他脖子上因为剧烈奔跑而凸起的青筋,还有胸膛上渗出的一粒粒汗珠。

“你?怎么半夜跑过来?”苏瑾跑过去,抬手为他擦拭掉脸颊和下巴上的汗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苏瑾被顾一野的问题,问的有些迷茫,他指的……哪一件事?

“你要走了,如果不是今天高粱来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告诉我?走的前一天吗?”

苏瑾被顾一野话里的火气惊到了。

貌似……她本人也是才知道第三天。他怎么……这么生气?还有高粱这个大嘴巴!不光偷听她的电话还告密!活该他现在还追不到南征!

“那个,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苏瑾眼神闪躲,不敢看顾一野的眼睛,而是低头改为盯着他的肩膀。

“有什么说不出口啊,这是好事,苏瑾,因为这场战场,因为我,你已经耽误太久了。”顾一野生气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因为他苏瑾已经放弃太多太多了。

“你不留我?”

“苏瑾,你总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呢?你已经被这里绊住太久了,你也是注定要翱翔在天空的鸟儿,如果我让你留下,岂不是要折了你的双翼,将你囚禁起来?那不是爱……至少,不是我的爱。”

顾一野抬手轻抚苏瑾的脸颊,温柔又眷恋的目光几乎要将苏瑾融化。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嘛,我相信我我可以痊愈的。我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不是吗。他们只能靠自己,可我身边一直有你,是你陪着我,度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日夜夜,让我可以回到这片我爱的土地上。苏瑾,你是我人生的光。之前的顾一野,已经永远了留在了那片战场上。现在回来的,是全新的,心中装着爱,变得更加强大的顾一野。这份新生,都是你给我的。你为了做了那么多,我怎么能自私的不让你去追逐你心中的理想呢?”

“顾一野,你怎么总那么为别人着想,你就不能为了你自己,稍稍自私一点吗?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走啊,你个坏蛋。呜呜呜……”

苏瑾扑到顾一野怀里,她真的压抑太久了,身边的每个人都满身伤痛,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上。苏瑾作为最健全最完整的那个,她总觉得自己和他们相比,付出的太少太少了,所以她不断的逼着自己去代替他们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她做的不够,远远不够,可是现在告诉她,她该走了,离开这里。这个消息让苏瑾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所以她不想面对这个事情。

顾一野的话其实就是再告诉她,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责任,她已经做的够多,做的足够好了。她不必为了这里的人和事而感到愧疚。不能让这里成为她的束缚,成为阻碍她飞翔的障碍。

顾一野的耀眼,就在于他这份内心的坦荡,善良与炙热,万千星河璀璨,却不及他一分……

几日后大雨

阿秀接张排长回家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就好像老天爷都知晓了这份悲伤,在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哭泣。顾一野被连长安排护送阿秀和张排长的骨灰回家。苏瑾也跟了过去。因为这也是她离开的日子。陪阿秀和顾一野走完这段路,她就要直接回北京了。

偷偷给这里每一个相识的人留下了小小的礼物作为告别,苏瑾没有告诉她们她这次不会回来了,她还是没能做好面对离别的准备,希望他们可以原谅她的胆小。

阿秀和张排长的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路上她们倒了很多车,赶了许久的路,才到达那里。

苏瑾天真的以为,阿秀迟早可以走出伤痛,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可到了那里,她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她以为。

当她和顾一野真的到了阿秀家,才发现她居然和张排长有一个才几个月大嗷嗷待哺的孩子。张排长的老母亲一直病着,阿秀既要照顾老人,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家里的家务活全都压在阿秀一个人的身上。

抚恤金或许可以帮助她们,可那些劳作,只能全由她一个人咬着牙坚持。

她不是没想过找同村的人帮忙,可阿秀是寡妇,那个年代,帮寡妇干活是会被人嚼舌根,说闲话的,同村人就算是想帮忙,也不太敢。谁都不想因为帮忙而惹上一身骚,人言可畏所有人都懂。

就算真的有人不在意这些,可阿秀不愿,她不愿求别人帮忙,也怕张家,张排长英雄的名誉,会因为她而蒙尘。

苏瑾和顾一野各自怀揣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

苏瑾心中想了许多,有了些主意,可是现在说出来为时尚早。她希望阿秀姐可以再等等她。

当地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