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康平帝的后事,远比江皇后的后事更为繁琐,丧礼过后是葬礼,大行皇帝梓宫抵达陵地后,还有葬后祭礼,与此同时,连皇上驾崩后的头几日罢朝时积攒下的政务在内,已经登基为帝的安常煦都不能耽误,后面的朝会也要按时举行。

在康平帝请她临朝监政时,陈凤琪眼中的泪绝对情真意切,她既为康平帝不能再多坚持坚持感到伤心失望,也为他将自己彻底架到朝堂上的决定,感到无语凝噎。

比起当时在殿中高声喊着有违祖制,史无前例试图劝阻康平帝的那些人,陈凤琪身为当事者,比谁都更希望康平帝能收回自己的话。

来到京中的生活,已经让她疲于应酬,再让她临朝监政,那种日子,让她只是想想,就觉头皮发麻。

可是两人纵是义母义子的关系,也改变不了对方是君,她是臣的现实,何况对方又处于将要油尽灯枯的状态,面对君令,她实在无法坚持拒绝。

更别说人家还是早有准备,已经将这一安排写入自己的禅位圣旨中,当众提前请托于她,只是为了以示尊重罢了。

为此,在康平帝的灵前,同样不用服丧的陈凤琪哭得特别撕心裂肺,一想到安常煦当皇帝将要面临的那些异常繁锁的难题,她这个已经年过五十的身体,还要按时临朝听政的不人道,以及她前生辛苦上了二十多年学,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理想就早逝,还莫名来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悲惨命运,陈凤琪的眼泪就特别多,特别情真意切。

对于真哭假哭这件事,在场这些应付这种哭丧经验丰富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感情充沛些的,甚至还会受到影响,跟着流几滴真眼泪,同时也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陈太尊与先帝确实是母子情深,也难怪先帝驾崩前,当众当少帝与国事托付于陈太尊。

听到他祖母为他亲爹的驾崩哭得那么伤心,安常煦是最受触动的那个,也跟着悲从心来,他大概明白他祖母是在哭什么,哭他爹早逝的心情是真,哭她自己被架到临朝监政的位置上也是真。

安常煦为他亲爹的早逝感到伤心失望的同时,也为自己这么快就得当皇帝,连累他祖母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上朝为他遮风挡雨的事感到惭愧。

总之,这对祖孙为康平帝的驾崩流下的眼泪,绝对都很真诚,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们能在康平帝驾崩后,正式成为执掌安国的至尊,大权在握,理该高兴才对。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由于自己的年龄身份问题,陈凤琪大多数时间都需端着,还从没遇到过可以放声大哭的机会,这次倒是可以趁机发泄一下心中郁积的各种情绪,哭完之后,很有种酣畅淋漓、神清气爽的轻松感。

安常煦则在事后惭愧的对她说道。

“对不起,奶,都是孙儿无能,才会连累您要操心国事。”

再怎么聪明能干,安常煦毕竟只是一个还未年满十六周岁的少年,虽然由他亲爹手把手的带着教了半年,该知道的都知道,可他到底还是经验严重不足,还把握不好与朝中那些大臣打交道的度,想要坐稳皇位,恐怕不那么容易。

康平帝之所以将陈凤琪推到朝堂上,既有让她凭借自身超然的身份地位护着安常煦的意思,同时也为牵制那些大权在握的内阁重臣,在新帝对政务不熟根基不稳的情况下,很容易被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臣给架空。

而陈凤琪不仅自身拥有敏锐的政冶见解,还是内阁首辅邵丞相的前东主,双方关系匪浅,也知道对彼此了解颇深,这让康平帝相信,有陈凤琪坐镇朝堂,可以确保邵丞相会更加尽心尽力的辅佐安常煦。

以义子驾崩无心政事为由,在家躲了几天懒后,当陈凤琪听说朝堂上有人企图以孝为由,奏请新帝封赏他的生母余氏与外祖余氏一族,立刻充满战意的装备上自己的诰命大妆,出现在康平帝亲为她特设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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