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相别心茫然

慕奕寒有可能真的喜欢自己。

如果说第一次挡刀后,慕奕寒把他一个人扔在病床上不闻不问,转头利用他的伤去外面大做文章,还可以解释为两人相识不久,还没有来得及产生感情……

那之后的事情,才更令他寒心。

许多年后,当慕奕寒身中奇毒,是他心甘情愿以身为药,替慕奕寒解毒,被“折磨”了整整一夜,此后更是好几个月下不来床。

之前的伤还是敌人留下的,而这一次的痛,是慕奕寒亲手造成的。

那个晚上就发生在他上辈子在极目台上殒命前的一年多,算算时间,他已经在慕奕寒身边呆了足有八/九年;当时天下大局业已基本平定,零星的战乱也无需慕奕寒亲自出手——

他没有那么多仗要打,没有那么多战报要看,也没有那么多权谋心术再等着他去玩弄了。

可那湦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窗外初春的浅草渐渐茂密,看着树梢上了春花败了,养出绿叶——

一季早春换炎夏,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慕奕寒再未露面。

而那一晚,成了他缠绵病榻的数月里,甚至是此后一生中都挥散不去的噩梦。

他一次次告诉自己,慕奕寒当时中毒了,慕奕寒不清醒,慕奕寒也不想这样——

因为他必须这样自我麻醉,才能说服自己不要去恨慕奕寒,说服自己继续留在慕奕寒身边。

他并不觉得自己伟大,只是在爱着一个人的同时,还要恨着他,实在太痛苦了。

鲛人为爱而生,重活一次他才终于看开,如果爱恨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其实他是可以放弃“爱”的。

想来,他和慕奕寒,一个是东荒人族未来的新帝,结束乱世的天地共主;一个是鲛人皇族最尊贵的小殿下,是无数鲛人口中千年难觅的珍宝——

却一个也不肯好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上辈子他背叛母族,亦步亦趋地留在慕奕寒身边,尽职尽责地演了一辈子替身的戏份;现在又换作慕奕寒,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硬要在他面前上演这出浪子回头,一往情深——

明明是陆上、海底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不知为何活了两辈子,偏都要扮一回“戏子”。

当真可笑极了。

“好啊。”那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慕奕寒,解决了北冥舸,你现在不说是鲛人族的恩人,起码也是客人,想必真要赶你走,父皇也不能答应我这么胡闹——”

就在慕奕寒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时,他的笑意却一点点敛进了唇角。

“不过好在,无镜海海域辽阔,慕公子进出自可随意——”他抿紧的唇线勾出一道冷傲的线条,“只别出现在本殿面前就好!”

“湦儿——”

那湦冷硬的话音未落,就听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中年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