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鲛绡金十斗

随着大舟靠近,因为浓烟更甚,视野没有变得清晰;那湦微微阖眸,用灵力感知他与对方间具体的距离——

要比目测的远得多。

这便意味着,大舟的体积远比他想象中庞大,超过他上辈子见过的任何一艘运河大舟;且航行的速度,也不是运河里那些烧着精炭的行船能比拟的。

如此庞然大物朝自己靠近,即使隔着非常远的距离,也带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那湦不自觉地后退,正撞上从后面追上来的慕奕寒。

“小心。”慕奕寒轻声提醒道。

那湦回过头,冷冷地瞪了一眼慕奕寒扶住自己肩膀的手,把刚才对大舟观察后的惊愕情绪,和之前对那把危厄之刃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刀的主人身上。

慕奕寒立刻收回手,如前世一般,克制地背在背后。

“咳咳——你看到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直接切入正题,“这不是寻常的运河大舟。”

见那湦并不答话,只是疑惑地蹙起眉头,他接着解释道:“这艘船,名为‘北冥舸’。”

“它只燃龙骨碳为驱动,速度较普通运河大舟提升显著;船身庞大,但搭载人数却不多,大部分空间都用来堆放龙骨碳,以备远途航行之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名字倒是贴切。

那湦思忖着,在慕奕寒的解释里不自觉地抿紧了下唇。

在思考或紧张时,无意识地做出这个小动作,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看着那湦的下意识的反应,慕奕寒打住了话头。

“算了,这些东西,你若是感兴趣,回去我可以慢慢说与你听。”他指了指远处的北冥舸,“瞧见有什么不同了吗?”

随着船身靠近,那湦定睛一看,瞧见这艘船不止庞大��庑我步掀胀ㄔ撕哟笾劬�铝诵矶啵�肽切┬馐幢�涞奶��煌��壁�吹拇�砗孟癜��乓徊懵��嵘础�

难道是……

“是‘鲛绡’。”

慕奕寒没有吊人胃口,直截了当给出了答案。

鲛人织云为绡,泣泪成珠,在东荒大陆的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一匹鲛绡金十斗。

那湦不由诧异,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财雄势大,能用价值连城的鲛绡装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求又到底为何?

“无镜海四方结界并未失效——”不等那湦发问,慕奕寒很快解释道:“不过结界本身只为阻挡异族误入,不会伤及鲛人。”

“北冥舸覆以鲛绡,就是为了迷惑结界。”

“待会我们只要登船处理了上面的鲛绡,让它暴露在结界中,很快就会被拉入幻境,送出无镜海。”

“这个不难,你可放心了。”

鲛人长于幻术,那湦作为皇族小殿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只要略施小计,让船上的人睡上一阵,待慕奕寒处理了船上的鲛绡,二人便可全身而退——

倒确实是不难的。

此刻那湦心中隐忧散去大半,方才的无名火却更甚。

从始至终他一言未发,慕奕寒却总能精准地猜出他在想什么,很快给出最标准的回答——

这是他们十年想携的默契,也是那湦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就像身下那条会不自觉跟慕奕寒亲近的鲛尾一样,这种默契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他,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表现出云淡风轻,也不可能完全抹掉往事的痕迹。

既然该说的都让慕奕寒一个人说完了,他也不愿再同慕奕寒废话,直接一头扎进水面,朝着北冥舸的方向游去。

他本为鲛人,即使现在幻化成人形的双腿,在水里的速度也让慕奕寒望尘莫及;待慕奕寒跟着扎进水中,已经只能看见那湦的脚踝。

“那湦——”情急之下,他伸手一把拽住了那湦的脚踝。

鲛人冰凉的体温贴在人族滚烫的手心里,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叮铃铃——”

铃铛在颤抖中发出一阵凌乱的脆响,仿佛要拨得人心跟着一道乱。

那湦回头,在水中踢蹬着小腿,慕奕寒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