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说他性情暴戾,可他分明只是个外表冷漠内心柔软,逗一逗就脸红的大狗狗。
“对了,户部右侍郎的小儿子你安置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城郊。”
萧明珠原以为见到会是个很小的孩子,没想到已经六七岁了。
有些瘦小,没有哭闹,平静的不像这个年岁的孩子。
“你叫什么?”
“邢子温。”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
萧明珠摸摸他的头,“那就好,都记着不要忘了。”
男童的眼睛亮起来,星星点点,像微弱的光,他嗓音有些干哑,抓着衣角怯生生的开口:“这些天,阿伯和阿娘都和我说,这是天大的事,让我一定要忘掉,可是您却和我说,要记着,为什么呢?”
她神色有些恍惚,轻轻笑了,“大概,是因为姐姐也曾经像你一样罢。”
邢子温不太懂。
萧明珠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摸摸他的头笑着转移话题,“你的阿伯和阿娘也是为了你好,他们要你忘记是怕给你带来灾祸。”
邢子温似懂非懂,但他知道阿伯阿娘是好人,不会害他,他抿着唇又问:“那您呢?您让我记着难道就不怕会给我带来灾祸吗?”
屋内,他的阿伯和阿娘一脸惊慌。
“阿修,你胡说什么呢,快给贵人赔礼道歉。”
“贵…贵人,阿修年纪还小,您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萧明珠笑了笑。
两人松了口气,又有些庆幸,贵人看起来脾气很好,应当不会和这小子置气。
萧明珠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或许,我是坏人呢?”
邢子温倏地瞪大眼。
不待他说话,萧明珠便弯着眼笑起来,转身招呼着觅夏和寻冬出了屋子。
“姑娘,您方才说你和那个小孩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镇国公府也和邢家一样,被满门抄斩,只留下我一人活着。”
“这怎么可能呀?”寻冬笑起来,“咱们公爷守护边疆这么多年,圣上怎么会信那些无稽之谈。”
“未必。”觅夏看的更透些,沉声说:“镇国公府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人想将咱们除掉,圣上会忌惮也是正常。”
寻冬苦恼:“也是,不过如今姑娘嫁给晋王殿下,圣上应当会放下心罢?”
瞧着两人认真开始探讨这件事,萧明珠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好了好了,一个梦而已,多想无益。”
寻冬才反应过来,“也是,晦气的梦咱们不提了。”
“姐姐。”
院子里,传来男孩的喊声。
萧明珠回过头,“嗯?”
邢子温的眼睛亮亮的,他一路奔过来有些气喘吁吁,扶着门框说:“我相信姐姐,姐姐是好人。”
她怔了下,抬头看他,“嗯?”
邢子温咧嘴笑起来,“我知道姐姐是怕我忘记了爹爹娘亲,但我不会,我永远都记得我是邢青的儿子。”
萧明珠笑了笑,教寻冬拿了一盒梅花糕,她捏了一块给他吃,笑眯眯的说:“心里记得就好了,若是说出来,不止你,还有你阿伯阿娘还有很多人都会遇到危险。”
邢子温连忙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点点头,“我记得,我谁也不会说。”
萧明珠摸摸他的头,将剩下的梅花糕递给他,抬步出了门。
青石巷子格外逼仄,马车没办法行驶。
萧明珠和觅夏寻冬只好步行,才出来,便下起了雪。
萧明珠带着两人进了茶楼。
寻冬招呼小二上了糕点茶水,热水下肚,勉强驱散了几分寒意。
萧明珠靠在窗旁往外看,隐隐约约能看见城北。
纷纷扬扬落下的雪染白了青瓦红墙,待到明日,整个京城便会覆上一层银白。
一场大雪不知掩埋了京城多少冤屈。
“下雪了,今年下得倒是早。”
“是啊,往年还要再晚些,估摸着今年会更冷些。”
“砰砰。”
门外,细碎的敲门声响起。
寻冬笑着开了门。
沈淮宁裹着风雪站在门外,他身形修长,穿着月白长衫,唇瓣有些苍白,可眼神却格外明亮。
寻冬脸上笑容僵住,有种当场关门的冲动,可她到底只是个丫鬟做不得主,当下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姑…王妃,沈公子来了。”
“送客!”
“是!”
“等等…”沈淮宁没想到她会这般果决,手撑着门,迅速开口:“我有话想说。”
萧明珠坐在窗前抿了口热茶,“什么话?”
“和我祖父有关。”
寻冬愣了下,手上力气一松,沈淮宁便推开门,自然的走进来。
萧明珠眉头拧紧,低头喝茶,“你说。”
沈淮宁坐在她对面,身子微微前倾,笑着说:“晋王妃说的很对,是非清白自在圣上心中,如今,事情总算查个水落石出,还了我祖父清白。”
“吧嗒!”
萧明珠猛地将茶杯放下,杯里的茶水四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