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诏狱第一仵作 凤九幽 3871 字 3个月前

“吕兴明,便是死于此毒,爆炸之相,只为转移视线,制造时间差。乌头这种东西,拿来害人用量不需要很大,唐飞瀚,你院墙西北角埋着的乌头,你怎么解释?”

唐飞瀚嘴唇紧抿:“唐家是什么地方,你们都知道,里里外外多少肮脏事,我管不了,也管不过来,别人要用这东西,用不完要处理,自然选一个方便又没人管的地方,我那里不正巧合适?锦衣卫既然翻了我的院子,不如顺便查一查唐家最近的事,东西到底是谁的,想必能立刻翻出来,再不济,也可去外头查药铺子,看我可曾买过这东西。”

毒物跟一般药物不同,大昭律明令,就算你是买回去杀耗子,只有一点点,吃不死人,也得上册记名,买没买过,谁买的,都是可以查的。

他敢这么说,自信别人查不到,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买的,他只是暗里知道了太多别人的事,‘借’了些过来。

叶白汀丝毫不慌:“制作小圆球的工作台,烧毁的护具及衣服尺寸,交易琉璃碎荒院的位置,穆郡王李氏发生意外之前和你的接触……凡此种种,你怎么解释?”

唐飞瀚眯眼:“解释不了,没有解释,你如此自信,想必掌握了足够证据,不如说说……我哪里犯了错,让你们发现了?”

“扇子。”

叶白汀道:“那日你说丢了扇子,也有穆安为证,你没说谎,的确是丢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丢了就丢了,日后再换一把就是,你再穷再难也不至于缺这个,可你此后对吕兴明生了杀机——这把扇子,就必须得找回来。”

“为什么?”唐飞瀚目光阴阴,“一把扇子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扇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底下挂着的玉坠,”叶白汀道,“是吕兴明送给你的吧?”

唐飞瀚没说话。

叶白汀:“当日街上混乱,百姓经由锦衣卫疏散,只顾快速离开现场,顾不上其它,很多人掉了东西,锦衣卫在事后整理收拾时,专门把这些东西收捡到别处,做了个临时失物招领处。因有锦衣卫把守办理,没人敢上前贪小便宜冒领,许很多东西被领走了,也有很多东西,没等到它的主人回来。”

“本来我们也没太注意此事,一切按程序办理,之后有了方向,回来查看记录,才发现确实有这么一个扇子,而且已经被人领走了,领走之人在名册上留下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明’,字迹做过比对,与你相符。”

叶白汀看着唐飞瀚:“你什么时候回来取的扇子?决定杀害吕兴明之前?”

唐飞瀚没直接答:“就算我取走了扇子,又如何?那是我的扇子,我不能拿回来?不愿落自己的名字,只是避嫌,不想引人注目,明这种字满大街都是,旁边卖烧酒的老板娘儿子就叫小明,我当时只是顺耳听到,随便写了个字而已,这也是证据?”

叶白汀:“证据不是扇子本身,是玉坠装饰下的绿色丝绦。吕兴明打小纨绔,爱玩爱花钱,花了心思选的东西,怎会是凡物?玉坠本身就很特别,底下坠着的丝绦也是,是三十六股蚕丝绞制,业界高人亲手调色出来的东西,仅此一家,再无旁处可得。”

“这把扇子跟了你两次,一次是之前大街上,你制造完乱象,随着人流离开时,看到了一个扔开小孙子不管,只顾自己逃跑的老者,小孩裹挟在人流中,越来越远,哭声越来越弱,你看不过去,将身上仅存的,最后一颗小圆球,扔向了他;第二次,是你决定杀吕兴明后,到失物招领处把扇子找回来,带着它,去了吕兴明的家,因为这是你们之间的纪念物。”

“不必狡辩否认,这两个死者身上,爆炸伤口附近,都残留有你那扇子上了绿色丝绦,下手之人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这柄扇子,方才不久前,指挥使也在你房间里找到了。”

唐飞瀚紧紧抿着唇,看向叶白汀的视线充满愤怒。

叶白汀不避不退,视线迎上去:“你舍不得这把扇子,舍不得这枚玉坠,你在怀念吕兴明,他和穆安,是你在世间最好的朋友,最珍惜的存在,你不愿失去,对么?可你入了迷障,恶业已经造成,你失去了吕兴明——今次,你还想失去另一个?”

他的视线引导很明显,唐飞瀚立刻看到了穆安。

穆安眼眶微湿,脸色很白,喉头紧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迷茫,无措,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接受不了。

他在父亲权威下长大,能长成今天这个随和亲切的性子,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是不错的,唐飞瀚很少见他真的对什么事很计较,很气愤,失了优雅礼数,今日这个表情,可以说,几乎从未见过。

“……对不起。”

唐飞瀚承受得起所有人的质疑,承受得起全世界的怒目相对,可他承受不了朋友眼底热烫湿意,表露出来的失望:“但不是为了杀了你父亲这件事,我不觉得这件事对不起你,我只是遗憾以后……”

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了。

春日纵马飞花,秋夜桂花载酒,夏来吟诗和乐,冬往踏雪寻梅……以前无比珍贵,用计用心思偷来的惬意时光,好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到了这一刻,唐飞瀚才真正意识到,他失去的是什么。

“对不起……”他右手掩面,有液体从指缝中滑落,“明弟……是我错了。”

房间安静许久,叶白汀也等了很久,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才慢慢问出:“锦衣卫查过所有与案线索,事件之庞大繁杂,绝非你一人能力所为,你还有一个帮手,是么?”

唐飞瀚一怔。

叶白汀:“时至如今,别人对你是好还是坏,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你心中当有了答案,可还要执着妄念,袒护不言?”

唐飞瀚手放下来,不像之前那么叛逆,掀袍跪地:“……我之过往,不消多说,你们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自来到京城,唐景复是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天天逼着我,让我做这件事,那件事,他有一万种方法拿捏我,威胁我,我脸上答应的好,事也千方百计办好,不管多苦多难,我都不想再回到过去,可我心里不愿意,凭什么,我很想问他一句,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