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抬头望去,冲天的火光离他越来越远,仿佛隔着千万层屏障。
他在衣服上蹭掉了手腕处的火药痕迹,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屋子里,用颤抖的双手拿起有线电话打给了一个人。
“是我,”他哽咽着开口,双腿跪倒在地,胸腔里涌起作呕的冲动。“我是休斯顿,我杀了他。”
月光勾勒出他年轻脸庞的轮廓,他的头发揉乱散开,神情紧张,双眼却很清澈,在黑暗中发亮。
“你做的很好,”电话另一头的人回答,“休,结束战争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休斯顿愣住了。他屏住了呼吸。
那时他所在的地方,燃.烧弹倾斜而下仿佛一场大雨。英吉利海峡上方正在开展一场旷日持久的不列颠空战。海峡的另一头,敦刻尔克的士兵们正在等待再不会到来的援军。而短短几公里之外,华沙堆满了犹太尸体,铁丝网内一双深蓝色眼睛燃起复仇的火焰,地面上的细碎石子与他的愤怒同频颤动。
就在那一天休斯顿踏上了自己的旅程。而这条路唯有死亡是终点。
他熟悉死亡,就像他熟悉那些大大小小的病痛。
战争结束后有一段时间他患上了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九十年后他再次患上了这种病。
ptsd,失眠,噩梦,记忆闪回,间歇式失神,潜意识警觉与敌意,对于亲密关系的恐惧....他几乎全都有。
布鲁斯韦恩的心理障碍表现在他潜意识里对枪支的恐惧。
而休斯顿必须拿起枪才会有安全感。
休斯顿讨厌这种病症。但一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患上这种病症的自己。受伤让他显得不那么强大,而受伤后患上心理障碍让他觉得自己过于脆弱。他不应该脆弱。
最初发病的那段时间,他的手指经常颤抖,思绪难以把控,他还记得自己有一次想要把好友寄来的信拆开。
然后他拿着拆信刀愣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上战场和做特工的时候,没人教你如何拆开一份薄薄的信。
休斯顿站起身,踱至窗边。
他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这些记忆并不是他的,但它们如此真实,甚至在睡梦中也会困扰他。而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成为心理医生时经历的事情。
他想不起一个病人的名字,想不起自己的真实身世,想不起自己的经历,甚至想不起自己真正的长相。
或许他烧糊涂了。
休斯顿摇摇头,他把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冷空气浸得窗框和玻璃都冰冰凉凉的。
他收拾好行李,穿着长靴,戴上一副墨镜好遮住自己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出门后他在旁边的小商铺买了个面包咬在嘴里,然后在还滴着昨晚雨水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用笔在备忘录上写下了今天的计划——
——辞职,然后杀死小丑。
之后休斯顿开着韦恩企业的车回到了总部,递交了自己的辞职申请书,并且归还了那辆属于公司的车。
他乘电梯下楼,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有着和布鲁斯如出一辙的黑发蓝眼的少年,十八十九岁,长相清俊,神情温和。
提摩西·德雷克。韦恩少总。
休斯顿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他听到提姆倒吸了一口气,几秒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有些古怪。休斯顿在电梯里钢制大门的倒影中看见提姆不停地扫视他。
他挑了下眉,提姆立刻垂下睫毛。
天啊。提姆觉得有些尴尬。他看到旁边金发男人脸上的伤口了,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它们每一个都是布鲁斯韦恩干的!
杰森一大早就告诉了提姆,或者说把布鲁斯的“霸凌”事件告诉了蝙蝠家的所有人。
提姆知道布鲁斯不可能干出那种虐待的事情,准是杰森添油加醋了,但旁边的那个男人.....
老天,他看起来真的虚弱极了。
虽然戴着墨镜,提姆还是看清了他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被人狠狠咬破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