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茉莉对回家最大的期待,大概就是爷爷留给她的那封信了,还有拿着信的那个人。

她第一次从火车站直接回爷爷家,这个家也是第一次,像茉莉家一样,没有亮着的灯等她了。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隔壁的邻居抱了一箱空酒瓶出来,借着门口的灯看到正在发呆的茉莉,“没带钥匙吗?”邻居尽量小心地问道。

茉莉迅速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朝邻居一笑,“不,我带了。”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来比划了一下。

“我很抱歉,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大家总能帮上些忙的。”

茉莉有些受不了这样关切的目光,急忙打开院子门挤进去,现在两个人只隔着一道木围栏,茉莉朝邻居微微点头示意,“谢谢您,那我就先进去了。”

屋里太久没有生起壁炉,甚至比外面还要冷些,茉莉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门口,猫头鹰架上只有豆子一个。

她已经想到了,路灯的光从门上拱形的缝隙里洒进房间,这还是爷爷当初为了方便灰灰进出,专门做的“猫洞”,只不过别人家的猫洞在下面,他们家的在上面。

豆子见茉莉回来,飞在她肩膀上立着,茉莉也没赶他走,挨个把一楼的窗都打开,屋里灰尘的味道瞬间被吹淡了,原本屋子里生活的气息渐渐显露出来,豆子蹭起茉莉的脸来。

茉莉在脸上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她抬手揉着豆子的头,“只剩我们两个了呀,豆子。”豆子贴得更近了一些,“没人跟你抢零食了,开不开心。”豆子抬头把茉莉的食指含在嘴里,“我也不开心,”茉莉嘟囔着,坐在沙发上,是爷爷平时坐的那个单人沙发,“我也不开心。”

然后她注意到压在桌上的两封信,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开灯,她挥起魔杖,客厅的灯亮起,茉莉从桌上捞起上面的那封,是爷爷的字迹,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害怕,但又有些期待。

只看了开头的两行,茉莉就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再次让魔杖动起来,关上了她刚刚打开的窗。

爷爷没办法陪你太久了,但还是希望你能晚一点看到这封信。

看到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关心你和你关心的人,爷爷觉得你属于哪个世界并不重要。

我总是希望你能开心的。

需要做的事情,我整理了一份清单,可能不是那么详尽,去找那个老家伙,他做律师的儿子会帮你处理一些,他答应我的。

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爷爷没办法帮你太多,所以你要自己加油啊。

不要担心见不到我,我们一直都在陪着你,而且永远为你骄傲。

茉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弄湿这最后一封信,却还是在把信放回茶几上的那个瞬间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想要融进沙发里。

可是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们。

地平线一点点亮起,还没有日出,茉莉跌跌撞撞地爬下沙发,一手揉着腰一手揉着眼睛,回忆起自己好像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但好像又没睡着,似乎隐隐约约总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视野渐渐清晰,茉莉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来。

开头就是熟悉的卢平式道歉,为了他临时接到的任务和匆忙留下这两封信的行为,茉莉心里的苦涩忍不住又一次溢了出来,她屏住呼吸快速往后面看去,后面没什么别的寒暄的话,只留下一些茉莉没来得及知道的经过,和一份详尽的名单。

邻居们的名单,上面仔细罗列了每个人提供的帮助,大概还有没来得及问名字的,用带着眼镜的黑发中年人之类的代称标注了。

茉莉跳到最后,总还有一句对她说的话。

我猜你大概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你放心,不过如果你不想一个人过圣诞节,可以到格里莫广场来,小天狼星会很高兴的。

只是小天狼星会高兴吗,茉莉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信放下。

她还是来了。

茉莉跟自己说,只是送礼物而已,没关系的。但她还是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她不知道门后会是什么,是卢平,还是小天狼星,或者是哈利?她站在路灯下徘徊,不停地做出假设,如果下一辆车是黑色的我就敲门,如果钟声响起的时候我面朝右边就敲门,如果对面的三只鸟同时飞起来我就敲门……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雪花落下,直到卢平站在她面前。

卢平从她手里接过礼物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两道疤痕,伤口愈合的地方总是泛着白,似乎在宣扬着自己的脆弱,茉莉曾偷偷数过那双手上所有的伤疤,想从其中窥探到这个永远温柔的人的脆弱。

但他只会永远温柔,茉莉跟在卢平身后,穿过马路,铁栅栏门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们停在树下的长椅旁。

卢平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然后对茉莉笑了一下,“坐吧。”

茉莉紧张地坐下,感受到卢平身上的温度,又忍不住偷偷往边上挪了一点。

卢平转身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两人中间,然后靠在椅背上,一时间空气里只有雪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我很抱歉。”“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说道,然后转过头看着对方,茉莉缩了一下脖子,抿着嘴不说话。

卢平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有些事情我没办法选择,所以只能把信留在你家。对不起,原本答应亲手交给你的。”

茉莉摇摇头,“不,您已经做了太多了,我后来才意识到当时离月圆只有两天了。”茉莉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如果不是您那天答应过去,我现在应该已经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