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晚这样想着,吐了口气,把车窗彻底降下去,马路上的嘈杂一下全涌进来,流淌着的街灯,从身侧倏忽略过,货车的视角让连晚感觉到自己飞驰于这片车流之上,分泌的多巴胺让她心里涌起一阵因为满足而生的疼痛。
城市。
连晚想着,按了声长长的喇叭。
在这无法控制地某一刻,她又想起周烟浅来。
小镇的夏夜,月光如水,凉风习习,蚊虫在昏黄的街灯下纠缠地飞成一团。
等到把货卸完,从车场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连晚饥肠辘辘,好不容易从车里找出之前留下的几包饼干。她又饿又累,脚步也发软,一路撕着包装袋走回去,什么也不想,只想再倒头睡一觉。
走到楼下,她习惯性地一瞥。杂货店却一反常态,黑漆漆一片,玻璃门紧闭,上头挂着一把大锁。
人不在。连晚这样想着,仍旧是不错眼珠地望着那边,慢腾腾地挪动脚步。
她会去哪呢?
一路走到楼道,感应灯没亮。连晚习惯了时不时坏掉的灯,在黑暗中慢吞吞往上走,心思仍旧记挂着别处。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上及下传来,手机手电筒的白光似一道闪电,又似春天晃动的柳枝。连晚猛地顿住脚步,被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熟悉的甜香,盈满她的鼻端,像是春天里落到肩头,浓得掸都掸不开的花香。
“周……”
“是我。”
女人埋头在她的肩颈,似乎是惊怒未消,深深浅浅地调整着呼吸。
连晚顿时反应过来,紧张地绷紧了背脊,扶住她的腰,克制住不动:“怎么了?”
她没有得到答复。楼梯间里一下安静下来,衬得上头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上头还有人。
连晚搂着她,略略退到一边,将她手机手电筒对准上头下来的人。
空气中漫来浓郁的酒味,白光刺得醉醺醺的男人偏了偏头。是镇上出了名的无赖,他认出连晚来,笑着呲了呲牙:“回来了?吃饭没?”
连晚没理他。只感觉到怀里女人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别怕。”她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回过身又冲着要靠过来的男人踹了一脚,“滚!”
男人嘟嘟囔囔,被连晚一脚踹得差点滚落楼梯。他踉跄好几步,扶着墙壁,往楼下走,不一会,像死狗似的栽倒在一边,不动了。
“没事吧?”连晚低下头,借着慌乱中被女人甩到地上的手机手电筒的白光,检查女人浑身上下的异样。脖子,肩颈,锁骨,一寸寸地往下,又一寸寸地往上,直到对上周烟浅幽深的目光,才呆住不动,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收敛了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安分似的拘束起来。
“对不起。”周烟浅不说话。连晚把扶在她腰上的手也忙不迭地收了回来,刚刚还清醒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浆糊,“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烟浅说,仍旧紧紧搂着她不放。
似乎是感受到连晚的束手束脚。女人的身躯稍稍松弛。连晚发誓,她看清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浅藏着的,细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