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96章 一半的一半

宣明珠不觉听得屏住了呼吸,握紧他的手:“所以你便一直等到眼睛好了,才寻路出来?让我瞧瞧,你眼睛好了吗,昨儿怎么不说呢?”

梅长生说已经好了,“醋醋可信我的话?”

宣明珠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忧郁的眼神,方知她刚才心中一念生疑,没逃过他的眼。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年,亘着太多事,他隐藏的那些秘密,一件接一件揭露出来,一件比一件伤筋动骨,她是真的有些后怕了。

所以即便她心里疼惜他,即便不抵触与他亲密款洽,可是若说一点痕迹都不留,她自诩不是个心不染尘的神仙。

但眼前,这个冷静了一早晨的人,眼神突然这样委屈,终于让她寻到点儿在扬州时那个终日黏缠她不放的郎君的影子,由不得她不信了。

这来龙去脉乍一听好像宝鸦看的志异故事,可从梅长生嘴里说出,就显得顺理成章。她正待说话,耳听他压着嗓子道:“你别疑我。”

“我眼睛勉强能视物后,走出那间屋子寻路,探了好几日,才发现那里距西岭足有几十里之远,不知救我的人是如何把我背回来的。待我跋涉出去回到西岭,遇见林故归,才知你派人寻我。

“我怕你着急,令林将军发信回洛阳,我同时快马赶回,想是你还没接到信先见了我,所以惊讶。

“——这些,你都可以与林故归验证真假,也可亲自去蜀州,看一看是不是有那个聋哑人存在,是不是有那间白茅屋。如果你觉得此人可以造假,是我故意设计,骗你心急意乱,我可以查他的户籍根底证明,你也可派人验一验他的残疾是新伤旧伤,是不是人为。”

他一气说了许多,她想到的没有想到的,他都帮她条分缕析。

他的语气还如在大理寺审案时一样沉静,但宣明珠隐约感觉到,他在难过。

他又说了一遍:“你别疑我,我没骗你。”

她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了阴影,他何尝不怕她从此再不与他交心。

这时殿门打开,侍女端了热水和药膏进来,明亮的阳光同时射入,梅长生偏头眯眸,眼圈红了。

“谁疑你了!”宣明珠见了当即道,“这怕光的模样叫做好了?还御前应什么对。”

她不防起身急了,发软的腰肢不禁款摆了一下,咬唇闭住险些破喉的嗳音,一面接过药膏,一面向泓儿吩咐道:“你亲自去御前寻黄公公,说本宫的话,梅大人身子虚,我留他调养几日再谈公事。再去请位太医过来。”

泓儿向殿内看一眼,不敢多瞧,放下物什出去办事。梅长生对她的话无不听的,温静坐在那里,宣明珠拧开膏盒的珐琅盖子,一阵清凛的香气散出,梅长生忽接过道:“我来。”

宣明珠道他要自己涂药,便给了他。

不想梅长生指甲剜了一块膏子后,视线直直望向她,又脉脉地向下移,体贴问道:“在这里涂吗,还是回内殿?”

“……梅长生,你脑子想什么呢?”宣明珠反应须臾,而后醒悟,酲红着一张面颊直欲捶他。按着他的手指头往他嘴角一摁,换来一声轻嘶。

男人微怔,反应过来,她疼的是他。

他目光刹那间清亮:“所以你是信我了吗?”

在外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她面前这么甘愿讨好着,更别说晚上是虎,白天变猫,他此时但凡有昨晚半分气势,宣明珠也不至于瞧他像个小可怜儿,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对上这么个祖宗,难不成以后便这么一日三变地过?

趁着太医没来,宣明珠长吐一口气,鼓腮敲了敲檀木案:“梅长生,你实话说吧,你是不是装的?”

“嗯?臣听不懂。”

宣明珠再吸一口气:“避子丸的事儿,你交代了吗?”

“那个,”男子用白丝帕揩净手指上的药渍,露出一点清雅无害的笑意,“是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