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庭正色道:“律令格式,为政之先,有类准绳,不可乖废。此乃正心诚意的大事,臣岂敢不认真。”
见他如此正经,皇帝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口是心非了,含混答应一声,又觑眼试探道:“没有别的事了?”
梅鹤庭知道陛下与长公主的真实关系,观皇帝面色平和,便知宣明珠入宫后无大波澜,敛色颔首:“并无他事。”
只是不知为何,梅鹤庭感觉陛下看他的眼神,似乎带有些古怪的悲伤和,怜悯。
皇帝岂止怜悯这个蒙在鼓里的傻少傅呀,他几乎要将手里的紫玉小毫捻断了。
皇姑母不许他多嘴,说她会亲自与驸马说休离之事,宣长赐不敢违背。
可他不忍心看姑母一个人闷声受委屈。
凭什么,皇祖母与皇姑母都要受天命所忌,连死前都不得开颜?
他深知梅鹤庭这个人品格是没话说的,既不好色又不贪邪,就是性情冷淡了些。然谁的心都是肉长的,让你拿出几分真心哄哄人,难吗?很难吗?
看在曾经的师生情谊上,皇帝苦口婆心地暗示:“梅驸马,长公主方才入宫,此时在翠微宫。”
唤为驸马,而非卿家。
梅鹤庭顿了一下,压住黑眸中暗涌的情绪,毕恭毕谨:
“臣知道了。只是外臣不得擅入禁中,衙署尚有事务,臣这便告退。”
自称臣下,而非皇亲。
多少年了,梅鹤庭在外从不以长公主驸马自居,好像别人叫他一声驸马,就辱没了他的真才实学,怀疑他如今官位是靠女人得来的一样。
“好,好极。”皇帝连道几声好,眼色冷凝下去。不算冤你。
“陛下!”一向稳妥审慎的黄福全忽然脸色慌乱地入殿,拂尘靡乱,见在场的梅驸马也非外人,急急道:“长公主殿下在翠微宫外遇上了成玉公主,两位殿下发生争执,公主打了公主!”
“蠢才!”皇帝一腔没处撒的邪火终于爆发,腾地站起身,“谁打了谁你倒是说清楚!”
翠微宫是先帝与宣明珠兄妹二人母后的宫殿,先帝早有旨意,外人不得擅入。
所以宣明珠在这儿碰上成玉,一忖便知,必是闲得生蛆的老六听说她被陛下责罚,乐颠颠的跑来落井下石了。
清楚成玉嘴里那三板斧,所以无论她拿皇帝降罚说事,还是用“梅驸马一心为公,无暇陪伴皇姐”的话头来刺激她,宣明珠始终八风不动。
对待蠢人,真是一个唾沫钉儿也欠奉。
直到成玉见激怒她不成,转眸笑言一句:“我那好侄女儿宝鸦,何以没带来?听说那丫头很粘她两个兄长啊,她知不知他们并非是亲生的哥哥,这哥儿姐儿镇日在一处,一年小二年大的……”
就是这句话,让成玉脸上挨了两个大耳瓜子。
“你、你又打我脸?”
成玉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宣明珠身边的侍女站在眼前,指尖颤抖,“贱婢也敢与本宫动手!”
澄儿冷笑道:“六公主莫非忘了,上回您失言,也是奴婢奉殿下之命‘提醒’您的。六公主如此聪慧,怎么就是,不记打呢?”
“好个刁奴才……”成玉愤懑不已,受不了宣明珠气态高华地站在朱漆宫门前,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扭脸瞧见扶着她的面首惴惴低头,反头给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