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斗篷人从帽子里发出了一个似乎是从牙关里酝酿出的声音。

艺伎笑了笑。她拍了拍手,隐藏在四处的人马纷纷站起。

“我劝您呢,还是不要惹事为好呀,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

斗篷人却是一个错身,在他们行动之前就踏上了楼梯,速度极快,但却不像是在躲避他们的追捕,倒像是狂热地在追逐着什么。

“樱娘……“

抓了个空的几人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女人,欲言又止。

“没事。“艺伎安慰他们,拿着烟枪的手抬起,吸了口烟,雾气迷离,媚眼如丝,”上面自有大人收拾,顶多治我们个看管不力的问责,只要他……不要不知死活的去顶楼就好。“

常辉霖正逗着兔子玩,一会把坠着珠子的发簪提起,一会放下,逗的小黑兔上窜下跳,最后气喘吁吁地躺在桌上,肚皮向上,任人类上下其手。

琥珀看着自家宿主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指挥起来:[左边,左边,右……欸,你怎么躺下啦!?没用的兔子!]

不速之客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常辉霖率先反应过来,刀锋滑出袖口,却在指向危险之前被人摁住,压倒在精美华贵的案几上。

珠帘晃动,一个撞一个,争鸣作响。

一大块阴影投射下来,盖住了少年的脸。

这是硝烟,鲜血,枪.械的味道,但不同于森鸥外,这股味道里的“硝烟“味显然要比久居高位的森鸥外要浓重的多。

像是矗立在战场上许久,被血浸.淫透了的旗帜。

mimic首领,安德烈.纪德。

常辉霖和他对视。

那眼神,分明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丝毫不掩饰的掠夺和愤怒。

“安德烈.纪德。“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让男人猩红的瞳孔微闪,一种奇异的惧怕从尾椎骨向上迁移,莫名宣召着危险。

可是他的异能却没有任何的预警,甚至激动不已,像是沙漠里行走了漫长时间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水,腆着脸也要贴上去。

“滚开。“

平铺直叙的两个字,没有太多的感情,安德烈.纪德却如临大敌,尖锐而熟悉的痛蔓延上来,伴随着呈几何状增长的渴求,一起压迫着他的神经。

一声破碎而压抑的喘息从他嘴角泄了出来,男人侧翻离开了常辉霖,痛苦地抓紧名贵的地毯,“你……“

常辉霖站了起来,整理好乱了的衣物。

他今天穿的正是之前那位好心老板娘送的衣服,长长的振袖上绣着金色的暗线,纯黑的色调压在素白的一身皮肉上,看起来浓烈的让人心惊。

他弯腰从地上捞起受惊了的兔子,抱进怀里,十指拢进柔软的皮毛里,安抚着揉了揉。

兔子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它可不是普通的兔子啊,但这并不妨碍它装害怕,偎进少年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招还是跟那个讨厌的绷带人类学的呢。

安德烈.纪德昂起头,紧紧地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常辉霖稳稳地重新坐下,然后向他招手。

“过来。“

安德烈.纪德想要站起,但没当他要站起的时候,身体里的剧痛就浓重一分,最后浓烈的痛意几乎压垮了他的神志。

他狼狈地抬头看了眼常辉霖,最后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一点点爬了过去。

随着越是靠近,身上的痛意就开始减小,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愈加不可控的渴求。

他盯着少年从衣领里露出来的半截脖颈,苍白,一口咬上去,就会有鲜血迸溅出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盘旋,蒙蔽了大脑的正常思考。

从身.体里被打入那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的试剂后,异能就开始不受他控制了,每时每秒都叫嚣着要出去寻找某人,然而由于他们大肆搞破坏,已经受到了来自异能科的监视,一旦从暗处走出来,就很有可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

一天,可以压制,两天,可以压制,但十天半个月以后,就像毒.瘾爆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像闻见了腥味的兽,循着那味来到了这里。

毫无疑问,常辉霖就是那只散发出味道的“猎物“。

常辉霖毫无诚意地感慨:“好可怜。“

“你……就是【0】。”

安德烈.纪德全身的肌肉紧绷,这是攻击的前兆,从来到这里开始,他的肌肉就处于紧绷的状态,但只要常辉霖轻轻的一暼,这些外在的力量就彻底化为了须有,只能被动地等待自己被审判。

“对。”

常辉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挑起男人的下巴,一如在地下室时对待森鸥外的模样。

无可否认,在这方面,他的确学到了一点姐姐的恶趣味。

“渴不渴?”

安德烈.纪德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

渴,当然渴,渴的他简直要发了疯,无时无刻都在垂涎着那能解渴的灵丹妙药。

常辉霖递给了他一把刀。

“来,杀了你自己,我就帮你解渴。”

刀很精致,黑金色的花纹交织纠缠,刀锋锐利,澄海花恨不得把所有名贵的,契合少年气质的物件搬进这个阁楼里,刀自然也不例外。

杀了,他自己?

安德烈.纪德没有接过刀,目光沉沉。

他和来到横滨的其他人目的并不相同,他来次是为“寻死”的,或者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为了寻求“解脱”。

从生存阶梯上坠落,从原罪之中解放,从抛弃了他的死亡之中寻求寄托。

作为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战争的人,他已经失去了在平静的生活里继续沉溺的勇气,更何况,他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迫远离。

作为战士,他活着是战士,死了,也要作为一个战士而死,因此,在对活着抱有无望后,就开始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一场“战士”的陨落。

这一次,【0】是他的目标。

很不幸,他翻车了,没能真正和人对上,但不幸中的万幸,他现在见着人了。

当然,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有待商榷。

自杀当然不在“战士”的范畴里,所以常辉霖提出的要求就是在和他的信仰,他赖以生存的根系,他的一切作对。

但灵魂几度不安,尖叫,拒绝,却无法阻止肉.体的沉溺。

他听见自己用异常冷静的声音问:“只要,我杀了我自己,你,就会帮我?”

这个少年绝对有帮他的办法,尽管他还不甚明了,但却怪异地如此笃定。

“对。”

白发少年貌若神袛,不悲不喜,手上的刀不像杀器,却像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物。

安德烈.纪德伸手,不算重的刀入手,冰冷。

再次睁眼时,入眼的光线温软明亮,像是阳光经过了蜂蜜的折射,最后几经转折,落入了眼里。

安德烈.纪德缓缓坐了起来,他现在正在一张床上,旁边就是开着的窗户,窗帘颜色微黄,窗口还摆着花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在上面摇头晃脑。

室内有好闻的香气。

像是终于从窥探世界的玻璃后面真正接触了这个世界,原本他不在意的,不需要注意的一切,现在都那么分明地昭示着各自的存在感。

他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像是那上面曾经有过的伤口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一样。

但他心知肚明,那一切都不是所谓的“幻象“,绝对全是现实,因为,他原本所坚守的准则、生活方式,现在已然被一种从未料想到的事物打破了。

他背叛了他的过去,他坚信的一切。

此时此刻,没有了那“毒.瘾“的诱惑和蒙蔽,理智重新浮上水面,鞭策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艺伎身穿一袭漂亮的和服,头上朱翠点点,微微鞠躬:“常辉大人知道您醒了,叫您去一趟。“

常辉……

停顿了一瞬,安德烈.纪德才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所有的思绪全都缠绕了上去,就像是缺了头狼的狼群,总会对那只打败了前头狼的东西抱有敬畏。

无论“他“是人是狼。

眼看着男人下床就要出门,漂亮艺伎的微笑崩坏了一点:“您……就打算这么去见大人?“

对于无关人事,安德烈.纪德既无杀心,也不会投注太多注意力,所以态度也算是正常。

“嗯。“

艺伎的视线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个遍。

身材不错,不同于亚洲人的骨架,男人的骨架天生就又大又状,再加上裹在骨架外的肉.体结识而有利,两块胸.肌下就是紧致的腹.肌,肤色虽偏黑,但也不失为一种美色。

只不过常年披着斗篷,里面又穿着衣服,没什么机会让别人饱眼福就是了。

“无论外在多么优质,“艺伎笑里藏刀暗含威胁:”您也不能只穿着一条裤子就去面见大人。“

等到一切拾掇完毕,真正又重新到了顶楼,还没进去,就听见了里面传出了人声。

“欸霖怎么又赢了,太过分了,都不让着我一点。“

常辉霖拿着棋子的手不作停歇,一个一个收拾回了棋盒。

“还玩吗?“

“……“太宰治挨着常辉霖,整个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的史莱姆,几乎就要贴着常辉霖融化了,语调懒散:”不玩啦……霖不是要见见新收的野犬吗……“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走进来的安德烈.纪德。

“常辉大人,太宰大人,安好。“

艺伎是知道内情的人,非常懂事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常辉霖揉乱了太宰的头发:“异能科那边你不还有事情要处理吗,你先回去吧。“

……啧

太宰治眨了眨眼,在常辉霖嘴上狠狠地啾了一下,又不满意,舌头挑开对方的唇瓣,侵入进去。

一亲芳泽后,他也没多作缠留,伸了个懒腰就站起来离开了。

临到门前,看见了安德烈.纪德,笑了笑,却笑不达眼底。

日本人习惯跪坐,所以坐的地方就是类似于凉席一类的铺盖。

常辉霖则另辟蹊径,大大的软垫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靠枕,他现在正靠着其中一个,整个人就像是要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