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就又哭着笑了。
霍岩温柔拍拍她背。
接下来,文澜就感觉现场有些凝滞的气氛。兰姐一旦被安抚住后,现场就失去了掩饰般,那些人的目光避无可避。
“文叔。”霍岩安抚好兰姐,回身,对不远处的一道黑影,不卑不亢叫了一声。
这个人就是文博延。
他此时背光,面目不清。但好像是提了一下嘴角,“不走了?”
理应该问回来了,表示正常的关怀,却是一句不走了,似乎不太满意。
“爸爸……”文澜眼一酸,立即上前,叫了一声。
此时,她表哥蒙思进立即拉住她,不自然嚷,“你手机怎么不开机?大家都着急了!”
又对文博延笑,“姑父,她回来了就没大事,我们回屋!”
有任何事都可以到屋里解决,总不能站在外面,蒙思进是一片好心,他笑着对欧家那一家三口说,“欧叔叔,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文澜没事,你们也放心了!”
“我们怎么放心?”欧向辰的母亲叫吴亚君,神情难堪,“本来今晚一起吃饭,我们过来却发现文文不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事。向辰,我们先回家。”欧远江脸色不比自己妻子好看,可他毕竟阅历深厚,这时候不是让文博延给他们交代的时候。而且霍岩的出现让他大为震惊,虽然早知道他回来了,人真到了面前,欧远江甚至在某一个时刻无法掌控表情……
和消失七年回来的年轻人比,他甚至没对方的一半镇定……
“欧叔好。”霍岩竟然还跟他打了招呼。
欧远江脸色难看着,半晌才点点头。
“舅舅……舅妈……”文澜被蒙思进拉住后,情绪稳定了片刻,之后喊她的舅舅舅妈,她目光明显求救一般,她知道这两位是关怀自己的,不会像文博延那么激烈和不分青红皂白……
她舅舅舅妈果然就各自做出反应。
霍岩打招呼时,两位都得体点了头,尤其文澜的舅妈,情绪很激动,她在以前,和霍岩母亲是好闺蜜,这份感情,在此时面对霍岩,只有关怀没有半点排斥。
“你和文文见过面,也不早点回来吗?兰姐多担心你啊。”
“这一阵子比较忙。让长辈们担心。”
“霍岩,你真是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舅妈忍不住声调带了抖,“你妈妈怎么样啊……”
“我还在找她和弟弟。”他表情得体,没有半点情绪的波澜。
“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除了这样安慰人,舅妈也找不出其他词汇。
接着,看向文澜。
文澜又和霍岩站到一起去了,只不过很规矩地站着,没有过于亲近,但这距离也足够说明问题。
欧向辰的脸都白了。他们一家三口在门前,似乎正要告别离去,刚好碰到霍岩带着她回来……
简直是世纪交锋……
所有的事情都省去了……
一目了然。
“文文,有事和你爸好好说,关手机让人找不到,很着急的。”舅妈忧心忡忡地说。
文澜张唇,正要开口。
“是我的错。”
她一顿。
接着,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他牵住,在她这边的感受大概就是突然,可是霍岩做得好像自然无比,他一句是我的错后,态度坦然又真诚,五根手指像漫不经心、缓缓碰住了她。
文澜听到自己心跳隆隆的声音。
夜色、门前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他和她手牵手面对文博延的画面几乎定格。
在场人,从兰姐到蒙家一家三口,无一不震惊于他的泰然。
欧家的脸似乎被按在地上摩擦,除了欧向辰心碎般的震惊表情,其他两位微怒又不解。
不过此时,其他人的情绪,霍岩又怎么会在乎。
他目光笔直凝向文博延,她的父亲。
文澜手在抖,他完全能感受到,所以,牵得更紧一些。
“文叔不欢迎我吗?”似玩笑口吻,每个字也像经过精心安排过、缓缓跃出来,冲击力十足。
文博延镜片下的眸光笑了笑,“好小子,长这么大了。”
“您也老了很多。”他回。
“是啊,最近越来越觉得身体不行,所以比较操心文文的婚事,早点找个帮手,我也能退休享清福。”
“祝您得偿所愿。”他笑了。
文博延也在点头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但是,文博延挑选的女婿正单独站在一边,而文澜带回来的男人却公然站在众人面前、牵住她手。
文澜听到霍岩讲完那句话后,心几乎如死灰,她太害怕,霍岩为人处世的方式。
就像当年霍家破产,他有很多办法保存霍家小部分的实力,至少会让他们母子三人衣食无忧,可他选择放弃。
他拒绝达延的帮助……
文澜不懂,虽然明白当时的达延集团是有点虎视眈眈的味道,可毕竟是她父亲啊,他可以看在她面子上,接受达延的帮助,可偏偏,他血里流得是霍启源的血,那个早在出事前就和达延划清界限的男人的血……
所以那年,文霍两家才貌合神离,只是她当时太小了,明知道发生了变化,但不知道具体,连带她那段时间情绪都很焦躁……
如今,她再次陷入这种焦躁里……
门口简短的交锋后,欧家一家三口先行离去,霍岩和兰姐道别结束,也开车离开。
文澜没有和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回家后,蒙家一家三口待到很晚才走,文博延没有当晚发作。
但是第一晚,文澜发现自己被锁了。
她住一楼东边卧室,有好几扇漂亮而高大的玫瑰花窗。
整栋房子偏哥特式,古朴而幽静。她的门一被锁,文澜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好像真的是一位公主,被囚禁城堡,从此与世隔绝。
她难堪地失笑三声,接着大怒。
砸光了房里所有东西。
连玫瑰窗都砸碎,什么文物……她通通不在乎了,只想出去。
文博延在晚上回来。
整个白天,文澜手机被没收,滴水未进。
文博延在门口踱步,声音残忍,“你不吃可以打营养液,你砸东西也可以重新买,你把房子拆了都没事,但是你想和霍岩在一起,文文啊,你就不要做梦了。”
“为什么!”文澜嗓音嘶哑,不可置信敲打着门板,“为什么——”
“我今天和他见面。”文博延突然说。
文澜立时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身子软了,苍白着唇,靠着门板滑下来。
地板颜色深重而古老,上头有被磨光的白痕,即使岁月漫长,这栋房子都依然腐朽着,处处陈旧的味道。
文澜眼泪啪嗒啪嗒,染湿地板。
“爸爸要的是能听话的代理人,不是一个锋芒万丈的商业明星,他不需要那么强悍能干,达延已经是巨龙,向辰那样的性子最好。你也要体谅我们这类生了独女的企业家……”
他似乎苦口婆心,“挑选女婿,不亚于一次生死抉择,你又不能替爸爸掌舵,那只能选一个,爸爸能控制住的。”
“撒谎!”文澜泪水狂涌,声势却依然剧烈,“你想要的不止是能听话的女婿,你还想要欧家的财产,霍岩单枪匹马怎么能入你眼呢!”
“你霍叔在世,也不会挑霍岩!”他声音不容置疑,“文文呐,死心吧——这一辈子你和霍岩绝不能在一起!”
绝不能在一起……
她和霍岩到底做错什么,需要用这么狠的话来分开他们……
文澜倒在地板,哭得满面泪光的晕去。
……
再醒来时,在床上。
房间里被打扫完毕,又换了新的家具,新的用品,窗子也更新换代。
文澜被扶着坐起来,喝粥。
她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早精疲力竭。
兰姐出面,让她必须吃。
文澜就哭,一边吃一边哭。弄得兰姐也哭。
兰姐说,知道她和霍岩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分不开,如果不是霍家破产了,文博延一定能接受霍岩的。
门当户对就是这么残酷……
霍启源在时,霍岩是天之骄子,海市富家子弟中没一个有他风光……
“可是命运弄人……”兰姐几乎妥协着安慰,“你跟你爸爸能斗出什么结果呢?你妈妈以死相逼都改不了他冷酷的性格……”
“您是要我和他分开吗?”文澜不可思议哭着说,“您也这样的话,我和霍岩该怎么办呢?”
“你先吃饭。没有身体,怎么获取结果?”兰姐擦着眼泪说,“一切都会好的,但你要注意方法。”
“你这样,霍岩也担心啊……”这一句,终于劝动文澜。
她尽可能的吃饭,虽然还不能下楼,却时常站在窗口。
她父亲狠到将窗户装了防盗网,好像怕她做轻生的事。
文澜没有手机,没办法和霍岩联络,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和父亲见面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他这几天在外面干什么?
是不是想要放弃她?她父亲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威胁他,霍岩爱她的话就会担心啊,他从小就很关心她,舍不得她磕着碰着……
“霍岩……”文澜站在窗口边哽咽,她望着不远处海岸边的亮蓝色,游人像一个个小点,在树影与海岸间移动、自由自在。
文澜想到露台去看一看,那年十三岁生日,最后一个平静的生日,霍岩在楼下黑松林边给她放烟花……
她永远记得那时候年少的他,英俊夺目。
可是,出不了房门。
她绝望。
又这样绝望着大约一周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天消息,欧向辰要结婚了,和一个叫常娇的女明星,奉子成婚。
常娇,文澜初中同班同学。
家里做电池生意,前几年势头很猛。
文澜出国后,和常娇也逐渐断了联系。
再次听到她消息,竟然是因为要奉子成婚。
“你确定?”经过七八天的折磨,文澜整张脸瘦了一圈,不过眼神比一开始生气许多,也会拿着勺子使劲干饭了,正吃着,新来的管家在旁边不忿吐糟,她一下来了精神。
声音再次不可思议,“你确定!”
秦管家今年三十五岁,精明能干,是文博延亲自招来的好帮手,当然向着老板发声,她对文澜点头。
“确定!”句子炮弹一样连续发射,“竟然都一个月了!一个月了什么概念?就是他和你在佛罗伦萨夜游后,回来就搞大了那个女明星的肚子!你爸都气死了,和欧家的一个大项目也紧急叫停!”
“你等等……”文澜放下勺子,一本正经开始算,“你说,我和欧向辰在佛罗伦萨见面后,他就和常娇联系,然后让女方怀了孕。常娇是女明星,一怀孕肯定兜不住啊,她就闹到媒体上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