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辰摇头,开口就是哭腔:“姐姐,我睡不着。”
然后李惜君将她抱在怀里,哭着说:“惜辰,我们的奶奶没了。”
那是个很温暖的怀抱。
那个黑暗的夜里,惜辰的泪都掉在了姐姐的睡衣上,而姐姐的眼泪落在她发梢。
很多年过去,她们已很久没亲近过。
甚至李惜君很少喊她“惜辰”,通常是连名带姓地喊。
忙碌的葬礼过后,李惜辰晚上下意识去找姐姐。
可在院子外远处的田埂上,看到姐姐依偎在周临怀里。
她一个人迎着风回了房间。
很晚的时候,姐姐回来坐在床头,许久后问了句:“你又换工作了?”
惜辰不想回答,翻了个身佯装睡着。
在家里她从来不愿意主动提及自己的工作。
但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葬礼结束后是家族聚餐,父亲在北城找了家很出名的饭店。
大人们的悲伤都已不见踪影,聚餐时喝了很多酒,喝多了以后便开始胡天海地地聊,从孩子的学业、事业聊到孩子的婚姻。
每当这时,李惜辰就会尽力缩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躲不过去。
有个表叔问了句:“惜辰现在是做编剧吗?”
李惜辰硬着头皮点头,“嗯。”
“有什么作品啊?”有人问。
李惜辰把自己过往参与的项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能拿得出手的大抵只有大三创作的电影《枝桠》。
那部电影提名了金像奖。
但那是一部文艺片。
票房很惨淡。
再加上已经隔了很久,她只能沉默以对。
包厢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偏那位表叔说:“咱们家里只有惜辰一个人搞文学,可太厉害了。”
这句夸赞配着刚才李惜辰的表现,多少有些讽刺。
李威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道:“文化课分低才上了个艺术学校,你就别捧她了。她可比不上惜君,再说了,这会儿研究生刚毕业,能有什么作品?”
于是众人纷纷夸赞起了李惜君。
落在惜辰身上这场刀慢慢地割向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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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这天和寻常一样。
陆斯越上午有一节课,上完课后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下午又去了高校的心理咨询室。
作为心理老师,在教育局下达每所高校必须配备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咨询室的指令后,他每周都会挑时间来心理咨询室坐诊。
起初很多人都很排斥来做心理治疗,怕侵犯隐私,一些私密的伤口不好意思给别人分享。
但有同学鼓起勇气来过之后,觉得还不错,跟同学分享时说就是一场很轻松的聊天。
其实也并不轻松。
把伤口对还是陌生人的心理咨询师剖开,哭着说那些令人崩溃的事,时常会觉得这是场凌迟。
但结束之后,会感觉到轻松。
不过身处象牙塔的学生们问题也有限,除了学业就是恋爱。
陆斯越下午接待了三个学生,都是女生。
一个因为就业压力大,两个因为恋爱。
之后便在办公室里坐着。
五点多收到了一条微信,是林安贤母亲给他发来的:【安贤的吊唁仪式定在下周一,陆老师,您来吧。】
林安贤是他的来访者。
外界传闻的天才围棋手在每次比赛前都要进行心理疏导,他从一年前成为了他的专职心理咨询师。
而林安贤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前段时间,他选择了以极端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陆斯越只去过一次医院,他父母的情绪很不稳定,还以为他们不会邀请他去林安贤的吊唁仪式。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没能保护好林安贤。
突然收到邀请,陆斯越坐在椅子上闭眼犹豫几秒才回答:【好的。】
心忽然就沉了下来,他正收拾东西打算结束今天的诊疗,结果来了通电话。
是楼下住户打来的,说他家大概在漏水,弄得他们家卫生间房顶都湿了,让他赶紧看看。
他担心家里漏水把淹了,立马开车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