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况穆和秋晴一起走下台。

路过第一排的时候,忽然有个女声叫住了况穆。

“况穆,况穆!”

况穆回过头看见秦米正激动的朝他挥手,蹦蹦跳跳的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这里吗?坐这里吗?”

秦米的位置很好,在第二排的正中间。

况穆不想坐在第二排这么起眼的位置,正想要拒绝,却无意中瞥到季宵焕就坐在他后面稍微右边一点的位置。

两个位置相隔不远,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于是况穆顿住了脚,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秋晴有些遗憾的说:“啊——我还想邀请你坐我旁边的。”

在大庭广众下,况穆向后退了两步,声音淡道:“谢谢你的花,我先过去了。”

况穆的神情冷淡,秋晴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撅了撅嘴,说了一句:“那行吧。”

转身往后面走了。

第二排坐满了人,况穆手捧着一束花很难向位置里面挤,于是他头微微垂下,将花束举得高了些,西装的衣袖向上缩了些,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骨,每当况穆走过的地方,便会引得周围女生小声的惊叫。

况穆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坐到了秦米旁边,秦米和她旁边的任颜两个人看见况穆来了,激动的立刻侧过身,对着况穆喋喋不休。

“况穆,我居然不知道你钢琴弹的那么厉害!你太深藏不露了!”秦米激动的手啪啪的拍着扶手。

“对啊,刚刚秦米还在说以后要叫你况大神了,刚刚我可看见好多女生都在拍你,说不定你马上就可以和季学长并肩站奖台了。”

“什么叫和季学长并肩站奖台了?这次比赛是季学长的第一名,还是况穆第一名还不一定呢,万一我们班况穆夺冠了呢?”秦米梗着脖子反驳道。

任颜是季宵焕的迷妹,闻言她不满的西了一声,靠回了位置上。

秦米还想侧过头继续说什么,却被况穆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看演出吧。”

秦米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她只能转过头和任颜小声的继续嘀咕。

虽然况穆说是要看演出,但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舞台上。

他坐在第二排看不到季宵焕,但是只要想到季宵焕就在他身后可能会看着他,况穆就后背发热,手掌耐不住的出汗。

台上的参赛者一个个的过,一直到晚上六点多比赛接近尾声,终于轮到了四十八号。

女主持人按照惯例走上舞台,举起报幕卡,高声道:“下面让我们有请四十八号,季宵焕!”

“季宵焕”这三个字一出,台下立刻响起了刺耳的议论声。

“啊啊啊啊,是季宵焕啊,终于到他了!”

“手机呢,快点拿出来拍啊!”

台下的很多女生都是为了季宵焕来的,一时间许多女生都举起了手机,喧闹的声音几乎快要压过台上主持人的话筒声。

况穆的手捏紧了扶手,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双漂亮眼睛紧盯着舞台,瞳孔里映着闪闪的光。

可是舞台的出口处却久久没有人出现。

主持人皱了皱眉头,看着报幕卡又重复了一遍,这时候一个胖胖的男人冲上台,在主持人旁边耳语了两句。

主持人侧着耳朵听,面色迟疑了一下,两个人又交谈了两句。

最后主持人转过身对着话筒,很是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各位,刚刚得到消息第四十八号选手已经退赛,下面让我们有请四十九号选手,陈成!”

听到这个消息台下的观众一下就炸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四十八是季宵焕吧?他退赛了?!”

“艹,老娘就是为了他来的,这不是坑人吗?!”

季宵焕是去年的冠军,更是今年的得冠热门,场内许多的女生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他而来。

大多人都背着摄像机,等着记录他再次创造历史的时刻,可这个人居然当众退赛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劲爆的消息。

在一片喧闹声中,况穆坐在座位上,只觉得心脏骤然缩紧,耳朵间轰鸣不断,他慢慢的转过身往后面望。

果然........季宵焕的位置上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了,甚至连他的朋友都走了,那黑漆漆的位置就像是一个张开的大嘴在嘲笑况穆的傻。

他居然还的傻到在这里坐了那么久,自以为季宵焕一直都坐在他的身后。

况穆低垂下头,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手腕捏着水瓶都在微微颤抖,突而他站起身就朝后台跑去。

“唉?况穆你去哪啊?!这还没比赛完呢!”秦米被况穆的动作吓了一跳,在他的身后大喊。

周围闹哄哄的,第二排的坐的全是人,况穆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单手扶着前排的椅背,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硬挤了出去,丝毫顾不上身后的怒斥声。

季宵焕又走了这件事让况穆无比的惶恐。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慌成这样。

之前季宵焕也总是不声不响的人就不见了,可是这一次况穆却莫名其妙的感到了害怕。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天漫天大雪,季宵焕从他身边走的那一天........

砰的一声。

况穆推开了后台的大门。

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桌子前,正在统计参赛者的分数排名,听见大门摔开的声音猛的一惊。

其中一个女生一看见是况穆就笑了,她开口恭喜道:“况穆是吧,你来的正好,我们这里分数统计的差不多了,目前你的得分最高,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今年的冠军了,等会颁奖典礼你要.......”

况穆猛地喘了两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想问一下,季宵焕在哪里?他为什么退赛?”

工作人员没想到况穆对于要夺冠这件事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先开口问其他人的事情,她愣了一下,为难的说:“啊........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尊重选手的选择,他想退赛就退赛了。”

况穆怔怔的站在原地,脸色白的像纸一样,额角还冒出了丝丝细汗。

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感觉有些不对劲,走上前两步问况穆:“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况穆闭上了眼睛,双手捏着拳努力让自己回复理智,他咬了咬牙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有每个选手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季宵焕的手机号?”

“啊......好。”

况穆拿到季宵焕的手机号,走到了走廊无人的角落里拨通了电话。

两声嘟声后,电话被接通:“喂,那位?”

那边季宵焕的嗓音低沉,伴随着阵阵风声,像是一把剑噗嗖扎进了况穆的心。

况穆浑身僵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嘴巴却像是被缝住了一样,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喂?”季宵焕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季宵焕.......”

况穆怕他挂了电话,连忙开口,可是一开口的声音就变了调,变得轻轻软软的。

这下轮到季宵焕沉默了。

“你在哪里啊......”

况穆揉了揉眼睛,又问道。

对面的风声依旧在吹,可是季宵焕却依旧没有说话,那生生的风就像吹到况穆的身上一样,吹得他越来越冷,手脚冰凉。

过了会季宵焕淡淡的说了句:“挂了。”

随后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况穆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他反应过来眼睛瞬间就湿了,抖着手又拨了两次季宵焕的电话,无一例外都在一声嘟响后被挂断。

可是况穆却丝毫不知疲惫的一直打。

等到况穆打了第四通的时候,季宵焕终于放弃了和况穆的较劲。

他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演出厅后面的小树林。”

啪,电话又挂了。

得到了季宵焕的回答,况穆被悬着的心一下就舒缓了。

他收了电话身子泄力般的软了下来,倚着墙壁缓了好几秒钟,才勉强站起身就往小树林那边走。

路上一个后台老师拦住了他:“况穆你去做什么?马上颁奖典礼就开始,你是第一名。”

况穆绕开了老师,低声说了一句:“我现在有事。”就快步走了。

上午来参赛时,领队老师带领着参赛选手从停车场走到了演出厅,中途穿过了小树林,所以况穆知道演出厅后面那片树林又大又深,不熟悉地形的人走进去很容易迷路。

加上现在天已经半黑了,周围寂寥无人,树叶在夜风下发出簌簌的声音,里面像藏满了吃人的鬼怪。

况穆怕黑,还不认路。

林子这么大,他又不知道季宵焕在哪里。

况穆围着小树林来回走了两圈,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却又害怕的厉害,最后把自己急的跺脚,绕着一颗树团团转。

他左右看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人,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拉下自己的自尊朝树林里小声叫了两下:“季宵焕.......季宵焕.......”

树林里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风声。

况穆吸了吸鼻子,无措的用脚尖蹭着地,他想会不会是因为季宵焕太讨厌他了,所以特意把他骗到这里,想要吓吓他。

可即便是这样,想要见到季宵焕的念头还是更胜一筹,况穆闭上眼睛,双手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闷着头就要朝里面闯。

这时从树林里传出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况穆微微睁开眼睛。

直到看清那个人的容貌,况穆身子摇晃了两下,陡然泄了一口气。

深处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季宵焕身穿墨绿色的风衣,步履不快,从树林最黑暗处款步走来,脚下踏着枯树的枝叶,每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声音,那碎裂的声音像是踩在了况穆的心上,令他心脏动摇。

几步之间,季宵焕走到了树林的外围。

他停在了距离况穆五米之外的位置,指尖夹着一根亮亮的东西,淡淡的望着况穆,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歪着身子靠在了一棵树上。

况穆站在原地定了一回神,抬脚朝季宵焕的方向走。

他走到季宵焕的身前,仰头看着他问:“季宵焕,你为什么退赛?”

季宵焕垂眸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况穆,抬手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氤氲的白烟从季宵焕的指尖飘出,被风一吹眼就化成白雾散了。

况穆皱了皱眉头,无声的凝望着季宵焕。

他身边没有人吸烟,更不喜欢烟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季宵焕吸烟。

烟的气息吸入况穆的鼻腔,像是一根羽毛抓挠着他的心肺,让他止不住的想要咳嗽。

可是况穆却没有向后退一步,他仰头依旧望着季宵焕,安静等着季宵焕的回答。

季宵焕单手夹着烟,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了况穆一会。

况穆的眼睛本来是很冷淡的,可是在望着季宵焕时总是在发亮,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不知疲惫的闪耀着,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

季宵焕就这样淡淡的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一声,说“况穆,你天天很闲吗?”

况穆的瞳孔猛地一缩,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季宵焕挑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况穆。

况穆今天穿着白西装,和当年的模样如出一辙。

季宵焕弹了弹烟灰,回答了况穆的问题:“因为你选的曲子和我的选曲一样。”

况穆身子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抖了抖:“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是.......”

季宵焕不耐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况穆的话:“不重要,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弹那首歌?”

况穆手指捏紧了衣角,有些噎住了。

当年在季明义的三十六岁生日宴会上,况穆坐在宴会厅的高台上就弹奏了这首歌,为季明义庆生。

那时候他也是穿着一身白西装,而季宵焕站在大厅中间,无比坚定的对众人说。

他是他的弟弟。

他喜欢他,所以他是他的亲弟弟。

况穆知道,孩子时期脱口而出的喜欢,是很童稚很单纯的喜欢,并非掺杂着那些复杂的感情,那时的季宵焕开朗活泼,他可能喜欢很多的小伙伴。

季宵焕或许早已经记不清楚那天的话了,可是况穆却一直都记得。

因为况穆从小到大,只喜欢他。

“你是故意的?”季宵焕凝眸看着他。

“........是的。”

况穆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弹这首歌,私心的想着这样季宵焕就会想起曾经关于他们美好的记忆。

况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宵焕,他妄图从季宵焕的眼睛里看出属于当年的过往。

“这首歌当年我在季........”

季宵焕却好似想不起来这些了,他淡声的打断了况穆的话。

“那首歌是我父亲写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可你依旧还是弹了。”

“是的。”

这个曲子是季明义写的,当初这首歌季明义手把手教他和季宵焕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会弹奏这首歌。

见况穆这样坦率,季宵焕反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行。”

接着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季宵焕手里的那只烟快要燃到了尽头,他倚着树脚蹭着地上的碎叶,仿佛闲聊般的问道:“况穆我有些不懂,家人,钱,名誉,好像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想要,而现在既然你都得到了,为什么还来缠着我?”

况穆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冷气呛入嗓子,他忍着咳意倔强的看着季宵焕,尽量减少自己的说话字数:“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那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给我?”季宵焕忽而笑了:“你要给我什么?钱?还是你家里的那个女人?”

季宵焕像是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他笑叹着将烟头扔在地上,脚上用力的踩了踩:“你放心,我不稀罕要,我不是我父亲,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自杀,只要是沾上你们况家的东西........我都嫌脏。”

况穆听见这话,呼吸猛地滞了一下,他抬起头,用极为缓慢的语气问:“你刚刚说什么........”

季宵焕挑了挑眉,看着况穆,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