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天老太太来了一回家里,通知她三天后去领十一月的工资。
此后多年,尽管袁炳琨几乎连点卯都不去,工资却月月照领没有间断。
当时她还带了鸡蛋红糖去谢谢姑太太出马,私底下揣测这老太太是不是和哪位领道有什么关系,才能把矿上的人摆平。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家居然一直是拿着姑太太的钱在糊口。
卞九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楞楞地看着这一叠收据,表情变换不定。
“你把卫星过继给我,只要炳琨活着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老太太安慰这个侄儿媳妇道,“就算我不在了,卫星也会继续去交这个钱。这样万一炳琨不在了,你还可以让胜星去顶他的岗。”
孟珍珍不禁打从心底里佩服这位老太太的胸襟,和她这么多年来为了侄子默默付出的良苦用心。
一回头发现卞九斤别转脸去,肩头微颤。
这个叫嚣着要把地坐穿,骂起人来中气十足,被五花大绑了几个钟头都面不改色的狼灭,这会儿居然哭了,哭了。
沉默了那么一两分钟,只见卞九斤深深吸一口气,一抹眼泪,打开户口本撕下袁卫星的那一页,扔在桌上,拔腿就走。
“卫星她后妈倒也是个拎得清的人。”
孟珍珍走到西厢门口,看着那女人球一般的身影被拦在了院门那里。
她朝着徐老爷子做了个“让她走”的手势,对方这才拉开大门恭敬送她出去。
“她一向很精明,脑子灵光的很,”老太太从贵妃榻边上的一个暗格里头摸出一副牌九,
“她们家三姐彩云跟她是一摸一样,女儿像娘啊……”
孟珍珍把老太推到她惯常放风的西厢廊下,
“这么说起来,他们家大姐和二姐就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上赶着嫁给被姐姐退了亲的男人,真的是闻所未闻。
关键这男人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甚至是因为条件差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姐姐退亲的,啧啧。”
她把之前和陆、顾二人理清的情况给老太太学了一遍,包括袁明星去顶了卫星之前的那头婚事,然后陈金贵如何计划骗婚,卞九斤如何助纣为虐。
“这个二姐啊……真像她亲妈,碰到大事就拎不清,聪明面孔笨肚肠。”
老太太翻开小桌板,把牌九堆叠成两层一列,自顾自地玩起来。
纳尼?二姐和大姐还不是一个妈?孟珍珍突然来了吃瓜的兴致。
袁老太太一边玩牌一边讲古,原来袁明星和夭折的袁天星都不是袁炳琨的亲生孩子,而是他过世的弟弟袁炳德家的一双儿女。
袁炳德是一线的煤矿工人,一次事故让他和十几个兄弟被埋到矿里没了。
炳德媳妇一拿到抚恤金,不顾丈夫还在医院没带回来,连丧事都不管,就跟人家私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