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他在研究甄君,还是甄君在研究他?毫无秘密地站在一个人的面前,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特别是你明知对方根本不应该是袒露心扉的对象。

甄君感觉到了来自贾君的巨大排斥,抿了抿嘴,问道:“我是不是表现的太具有入侵性了?”“你已经向我发起进攻了。”

贾君的脸搭配冷峻的表情,有种微妙的美感。

一个穿着保安服、手持唱戏机的大爷从他们身边神采奕奕地走过,声音放的震天响,“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你又夺我的西城——”《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正是贾君好的那口儿,此时听起来却是心烦意乱,甄君可不就是连得三城却还贪得无厌么。

贾君转回头去,淡淡地说:“我不穿戴香水,所以,我的精神世界是我的最后一件衣服。”

第11章 你在观察实验材料,实验材料在捉摸你(二)

贾君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快到路口时忽的一个回头,仿佛跟刚才不是同一个人似的,笑得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糟心事儿一样,“紧走几步,一会儿在地上蘸水写字儿那大爷可就走了!”甄君挑起眉毛,疑惑的侧偏着头,道:“好。”

他此时才明白了之前贾君所说“这事儿掀篇儿了”这句话在他那儿的真正含义。

不是嘴上说着“掀篇儿”而实际上举手投足还是藕断丝连,是完全的像“我记忆力嗝屁了,失忆了”的那种“掀篇儿”。

不知道每一个在他生命里激起波澜的事件,在他心里,会留下怎样的印记,他真的可以“事来则应,过去不留”吗?甄君快走了几步,与贾君并肩,听他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地用一些相当奇异又逗乐的词汇介绍各类中老年养生原理。

贾君可能是最不适合当作代表人类大众的观察对象了,而甄君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深陷这个复杂而艰难的课题不能自拔。

如果说甄君让人感觉神秘莫测,是由于他来历不明;那贾君让人感觉深不可测,则是由于他让人捉摸不定。

经本次实践的失败,甄君发觉自己对人类的了解远不能满足他的日常需求,决定改变策略,放弃在家里对着电脑了解浩如烟海的既定信息,出来面对一个个充满变量的个体。

贾君叽叽喳喳地带甄君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单曲循环的广场舞保留曲目震耳欲聋。

他抓着甄君的胳膊,把他往下拉了拉,努力靠近他的耳朵,一副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喊:“是不是到处都是杂菌?!空气中漂浮着各类孢子?!”甄君已经被它们搞得够狂躁了,努力的想要转移注意力,贾君却还着重强调一下子它们,这是不是成心的?“克制住你的本能,忍受它们的存在!——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带你来这里克制克制!”“啊?”甄君也不得不提高声音以让贾君听的到,“为什么啊?每个物种不应该都是趋利避害的吗?”“自控力像肌肉一样,你越是整天毫无克制地抽烟喝酒烫头,你就越是想更毫无克制地抽烟喝酒烫头,你要是在这儿都能心!旷!神!怡!心!情!愉!悦!你到哪儿都不用担心那些杂菌会干扰你的注意力了!”贾君吼的头都有点发昏。

“可以采纳这个建议!”两人就一直在那里待了仨小时,别说甄君了,贾君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在石墩儿上坐着感觉连石墩儿都在有节律的震动,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失聪了。

饱经精神摧残后,贾君当天晚上睡得特别香,但一睁眼发现自己又TM趴在甄君身上时,可以说是满心绝望,人类啊!就是这么一种只有在有意识地强制自己时才不会趋利避害的生物,一旦全凭潜意识行动,真是哪儿爽栖息在哪儿,哪儿舒服蛰伏在哪儿。

“我说···真菌兄弟啊——哎?”贾君惊愕地发现甄君依然呼吸深长均匀,睡得贼死。

欸?难道甄君也跟我一样也分睡得好和睡得不好?贾君又不好意思直接把他晃醒,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四肢着床,疯狂的上下颠动,瞬间,床垫一派波涛汹涌。

甄君难受地“嗯”了一声,半睁了睁眼,贾君怕他又睡过去,赶紧又加强了一下子,床垫上就像有个河马似的汹涌澎湃。

这下甄君是真醒了,睁眼看见贾君在床的那头期待地看着他,痛苦地用手背捂着额头,无奈地说:“你这样间接喊醒我也是喊醒我啊。”

“我已经受到了良心的煎熬了。”

贾君一脸高兴地说。

“完全看不到一点煎熬留下的印记。”

贾君往前爬了爬,凑近了问:“真菌兄弟,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截止刚才,非常好。”

嚯!这说明他的睡眠确实是分好坏的!“那——你前天晚上睡得好吗?”“不太好。”

“为什么?”“身体和精神不够疲累。”

嚯!跟人差不多啊!“那你会做梦吗?”“做梦?”“昂!”“不做。”

“哦——那你说···狗会不会做梦啊?”“哈?我和狗···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贾君的发散性思维经常让甄君很难理解。

“没没!我只是突然想到了。”

贾君直起身子在卧室中搜寻他的实验记录本。

甄君抬头看看表,时间还很宽裕,但回过头来再看贾君时,却发现他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

“怎么了?”“我刚才突然意识到了我的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