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脸苦相给谁看?”编剧一时没想到程嘉润那一茬,走过来就把卷起的剧本砸导演肩膀上,“多好的小伙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导演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压根不想搭理她。
编剧顿时就瞪眼要说什么,被副导演一把拽住,悄声提醒:“对戏的是程嘉润,程嘉润。”
“程嘉润”这个名字就像一桶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直接把编剧没说出的话顺着嗓子眼冲刷下去。她即便觉得可惜也得退步妥协,一口气还没叹出声,后面几个人就走了进来。
“就是,邓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程嘉润已经补好了妆,进门时随性地一撩裙子,举手投足不显做作。
她不端架子,又有视后光环加身,才到片场就和其他演员熟悉起来。
刚刚黎之清表演时他们站在另一扇窗边没来打扰,程嘉润起初不大在意地一同旁观,可不知黎之清在表演中的哪一点触动了她,程嘉润“啪”地把手按到窗框上,动作突然得让旁边几位主演不由用余光瞄她。
几位都是片场的人精,程嘉润望向青年的眼神谁都看得明白,显然就对那人很是欣赏。至于是对脸还是对演技,那就各有各的想法了。
现在她把话挑开,心知肚明的几人也就顺话笑着帮腔。
黎之清对先前那股寒意还有顾忌,在窗前不失礼仪地笑着,将人群看过一遍又状似不经意地把目光往门外转了一圈,没能发现令他不舒服的视线后暗暗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垂在腕间的铜钱,渐渐把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这枚铜钱打唐顺时那来的,从他记事起就被贴身带着,据说是驱邪镇煞的好东西,以往每回遇着什么厉害的怪事都得给点反应,现在它安安静静地坠着,不像周围出了什么差错。
这间屋子门窗大敞,时不时有风吹旋进来,说不准是他被冷风吹得神经敏感了。
“还不是群头那边有个替补,不好再换。”导演半开玩笑地把话推出去,副导演反应也快,跟着打起哈哈。
程嘉润自然知道剧组担心什么,不在意地笑了笑:“演戏怎么能按先到先得来,能者上平者让才是常态。”
“听说程姐刚入圈时就是替补人员,怎么着,现在开始怀旧惜才啦?”饰演男主的人配合笑道。
“惜才我认,怀旧可就免了,我又不老。”对方和程嘉润同家公司,签约前就承过程嘉润的人情,上面也着力捧他,程嘉润和他关系不错,这会儿掐他胳膊就笑闹起来。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斗嘴,听着不大好笑,旁人却不得不佯装乐呵。
倒不是他们有意抖笑料搞尴尬,单纯是为了给导演组一个台阶下,让他们没什么负担地把人留用。
宋俊麟听黎之清要留下演戏时惊得下巴快脱臼了,接着就替他高兴,乐呵着垂他肩膀:“我就说凭你这张脸,肯定有机会上镜!”
“你应该可以留下吧,”黎之清记得他说过自己经常在剧组帮忙,混成了半个熟脸,“不急着送餐的话,可以在前面等我。”
“行,我给你当小助理。”宋俊麟保证道。
“什么助理,我是让你好好观察拍摄流程。”黎之清无奈看他一眼,来不及多说就被唤去大化妆间。
宋俊麟一愣,明白对方意思后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他以前大多在后院活动,没机会更没理由去前面转悠,对现场拍摄的流程细节只靠运气偷瞄几眼,收获有限。他在闲聊时只随口说了句可惜,没想到就被对方记在心上,搞得他心窝暖乎乎的。
黎之清去上妆,他就照例充当场工帮着搭把手,顺便在片场瞄来瞧去,一看黎之清打化妆间出来,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不止是宋俊麟,站在走廊的几位场工群演也跟着怔住。
宽袖长衫将他本就颀长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更显俊逸修长,头上像是添了几条发片,发量多了不少,稍挽之后顺着一袭白衣蜿蜒滑下,光泽质感比上等绸缎还胜上几分。
他的五官虽比常人立体不少,却不像西方人那样极端深邃,带有东方人特有的温和柔润,被刻意加深轮廓之后直接抹去那点源于生活的亲和感,抬眼望来就隔断出云端地面的距离。偏偏他眼里带笑,嘴角本就挑翘,平白又多添了点人气,反倒更让人喜欢。
宋俊麟这时候说话都结巴:“大清你、你太适合这扮相了。”
黎之清捋起一边的衣袖,把系着铜钱的编绳松了松,提到小臂中间扣好,防止拍摄时不小心外露出来。
他挑眉笑看有点犯傻的宋俊麟,正要开口,发现对方的神情陡然惊了一下,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后面看去。
黎之清下意识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对方就已经笑嘻嘻地走上前,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几页纸递到他面前,上面有黎之清出场的一点片段和几句台词,边角被简单装订,看起来轻飘飘的:“黎之清对吧,这是你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