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开始医生没答应,于是唐喆学就在旁边听祈铭和医生争论, 罗家楠的脑袋到底用不用开颅。他能听懂的不多:祈铭坚持片子上显示的是硬膜外出血, 钻孔释放压力即可;医生则担心罗家楠遭受打击的位置可能会引起迟发性出血,应该选择直接开颅规避风险。

后面的对话唐喆学跟听天书似的,感觉是祈铭穷尽毕生所学说服了医生,采取相对保守的方式来救治罗家楠。当然了,风险自担,签字为证。

唐喆学看祈铭喝水的架势,推测对方应该会饿, 于是说:“祈老师,我去给你买点早餐吧。”

只见祈铭摇摇头,拧好瓶盖弯腰放到脚边,胳膊支到膝盖上,背部缓缓起伏。罗家楠进手术室快十个小时了,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出来。他的精神一直绷着,手术室每出来一个人都得上前问问情况。虽然没人明白地告知目前病患如何,不过令他略感安心的是,医生没中途出来找家属再变更手术方案。

他对唐喆学说:“你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我陪你等到楠哥出来吧,反正……回去也是闲着。”唐喆学不大自在的勾了下嘴角。受到与张卓关系的连累,林冬被审查,现在上面明令要求悬案组这个编外部门停止一切工作。重案组的人都不带他玩,虽然他没被停职,可回去也是闲人一个。

听到他的话,祈铭缓缓直起身,默叹了口气说:“你等了这么久,其实是想问我有关毒蜂的事吧?”

唐喆学立刻解释道:“我也担心楠哥啊。”

“我知道你更担心林冬,”祈铭边说边扣住肩膀活动僵硬的颈部,“张卓当着我的面承认他就是杀我爸妈的人了,所以,你不用觉得我是发神经才怀疑林冬。”

“……我没那个意思,祈老师……我可以用人格担保,我们组长对此毫不知情。”唐喆学面露难色,“方局陈队他们来家里提人的时候,组长整个人都傻了,真的,他——”

“那是他哥!他亲哥!”祈铭皱眉打断他,继而无奈叹息,“二吉你是独生子,没有体会过手足间的那种感情……我跟祈珍分开了二十多年,当初为了找到她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你懂么?”

“我懂,但是祈老师你别忘了,组长有七个同事死在毒蜂手里,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亲情和正义,孰轻孰重?”

“那你怎么解释毒蜂知道罗家楠去找过高金海的事?就算林冬不知道毒蜂是张卓,他会不会无意间透露给对方相关信息?他们有没有私下见过面?他们间的对话你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我——”

唐喆学一梗,无法作答。张卓确实在高金海死前去找过林冬,而那天晚上他正好陪祈铭去接祈珍了,具体那俩人说了什么,无从得知。当然他相信林冬不会向无关人员透露任何调查信息,再说也没必要说啊!

沉默片刻,他无可奈何地站起身,低头看着祈铭说:“祈老师,那你该连我也一起怀疑,是,我是独生子没体会过手足之情,但是我爱林冬,为了保护他,我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视线撞到一起,祈铭微微眯起眼:“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我只希望你能客观地看待林冬,也许你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可你见过他是怎么为了惩罚自己而将胳膊上烫满水疱的……他不是那种会为了私情而放弃信念的人。”将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瓶放到祈铭身旁的椅子上,唐喆学轻点了下头,“你现在应该不太想看到我,我就先回局里了,等楠哥出了手术室,报个平安,我是真地担心他。”

偏头错开视线,祈铭没再给他任何回应。

会议室里,十几位领导围坐在长条会议桌旁,目光全都锁在正襟危坐的林冬身上。按常规流程走,该把林冬提进审讯室,但是被方岳坤同志给拦了。而且林冬穿了身警服,要是坐在审讯椅上,显得特别讽刺。

主审的刘主任拎起张卓的身份证复印件,朗声问:“林冬,你和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亲兄弟。”林冬平静作答。

“在重案组的陈飞通知你之前,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代号为‘毒蜂’的职业杀手?”

“不知道。”

“你怎么证明?”

“谁主张谁举证,如果你们怀疑我在此之前就知道他是毒蜂,请拿出证据来。”

刘主任表情微沉,与此同时长桌边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审嫌犯尚需要绞尽脑汁,何况是审个以前专门审人的警察。林冬常年在一线拼搏,对审讯的套路烂熟于胸,抗压力绝不比最狡猾的嫌犯差。

这时于副厅长朝刘主任抬了抬手,示意他接下来由自己发问。只见他倾身向前,肢体语言呈现出关切的态度:“林冬,在座的各位领导都愿意相信你,但是你得明白,毒蜂是个极度危险的罪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抓到他,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获得线索,不是为了给你定罪。”

林冬坦然道:“我跟他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是通过电话,而你们已经没收了我的手机,想必已经拿到了号码,不过我估计现在那号码已经打不通了吧。”

拿出手机,于副厅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拨出个号码,点开外放,不出所料地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系统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