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眼瞅着林冬眼神挂霜,唐喆学赶紧往回找:“不是我这不夸自己呢么,是吧,像你这样的,一般人高攀不上。”

“你这嘴可越来越像罗家楠了。”林冬简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骂他好了。

“楠哥要有我这两下子,祈老师保准舍不得用解剖刀剁他。”唐喆学换上嬉皮笑脸的德行,顺便接下刚才的话题,“诶,你说你跟姜彬算不上朋友,可连人家交朋友分手都知道,这可是隐私啊,他就随随便便拿出来和你分享?”

林冬歪过头,表情玩味地笑道:“我就是有让人说实话的本事,你不是领教过好多次了?”

“哈,那你一分钟之内能把我工资卡密码套出来么?”

“455433。”

“……”

“你的手机、电脑、支付宝、微信支付、局里OA系统都是这一个密码。”林冬的眼里凝起丝狡黠,“我没说错吧?唐警官。”

唐喆学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半晌才挤出句“你咋知道的?”。

“七乘二十四小时拴在一起,我又不瞎,你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从来不背着我,”林冬顿了顿,“哦对,你该定期换换密码,一直不变的话,很容易被黑。”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表,催促对方回问询室。唐喆学琢磨了一会,不甘心地说:“喂,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机开屏密码呢,你从来不当我面划。”

一手推着安全通道的门,林冬一手摸出手机,当着面点给唐喆学看——

“我现在用的这套密码,是你的身份证号后六位。”

坐回问询室里,唐喆学压下内心的喜悦,一本正经地开始工作。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韩征看上去却像老了几岁,然而他的肢体动作显示他的心情比之前轻松不少。压在心头的愧疚得以坦诚,他现在就和那些在逃多年终于落网的嫌犯一样,尘埃落定,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通过他的陈述,祈铭父母当年被杀一案,逐渐还原出真貌——

祈东翔在美国进修期间,于器官移植交流会上认识了一位FBI探员。此人便是祈铭后来的养父,维克多·李。维克多有半份华人血统,中文说的很好。身为医者,祈东翔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器官移植领域,而维克多则是专门打击黑市器官犯罪的执法者。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

那时的内地沿海城市因政策优势发展迅速,水陆空交通极为便利,同时伴随着走私、贩毒、偷渡等犯罪日益严重的情形。其中最让祈东翔感到愤慨的,就是黑市器官交易。明码标价的人体器官,堂而皇之地被贩卖,他无力阻止,同时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本该能得到移植机会的患者,因某些非法勾当抱憾而终。

在祈东翔回国之前,维克多得到了调令,前往里昂的国际刑警总部任职三年,专司处理协调调查黑市器官交易以及人口贩卖。听闻祈东翔要回去建立移植中心,他提出让祈东翔加入到一项打击跨国器官交易组织的计划之中。他的理由是,根据国际刑警组织的数据统计,全球约有百分之五十的器官交易发生于亚洲,而祈东翔所在的城市,正是该计划中被列为一级输出地的地方,暗地里的非法交易已经到了猖獗的地步。

带着如山的责任和医者的热诚,祈东翔回国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就建立起了移植中心。正如维克多所料,很快便有人暗地里接洽祈东翔,提出相当丰厚的条件,邀请他参与到器官贩卖和非法移植的交易链当中。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祈东翔将获得的情报完完整整地传递给维克多:接洽他的人有境外的资金支持,其组织架构庞大,几乎遍布全球;他们以偷渡去发达国家打工为名招揽志愿者,将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贩卖到境外打工榨取劳力,而老弱病残则作为摘取器官的受体圈养起来;他们的手上血债累累,视人命如草芥,每一个可以卖钱的器官,都被打上了明晃晃的价码。

根据祈东翔提供的情报,国际刑警组织协调亚洲各国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跨国执法行动,几乎摧毁了这个组织的半壁江山。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暴露的集团成员不久便卷土重来,同时下达了一道非常隐秘的命令——找到并诛杀那个出卖他们的叛徒。

彼时的祈东翔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家破人亡,依旧全情投入到救死扶伤的一线。维克多收到消息,该组织已经安排杀手要对叛徒进行清洗,于是千里迢迢奔赴中国,当面劝说祈东翔携全家离开,暂避风头。他们的谈话被庞静听到了,庞静担心孩子们的安全,极力劝说丈夫听从维克多的建议。然而祈东翔当时已经是知名的移植专家,带着一大批助手和学生。他实难抛下自己热爱的这份事业和培养新人的责任,表面上应承妻子,走,可实际上却把离开的日子一拖再拖。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且有着科学都无法解释的第六感。庞静总感觉要出事,甚至以离婚相要挟都说不动祈东翔。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韩征,拜托他帮忙劝劝自己的丈夫。也正是因为庞静提出了离婚,祈东翔便把曾经追求过庞静、现在前来当说客的韩征认定为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第三者,两人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而他们的对话,被守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等着送钱的那个家伙,听得一清二楚。

祈东翔和庞静出事后,那家伙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韩征。他把当初开给祈东翔的条件翻了个番,让韩征继续为他们服务,并承诺通过“上面”的关系,确保韩征可以接手移植中心主任一职。韩征的妻子当时刚刚怀孕,而祈东翔夫妇惨死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他拒绝。

大约在十二三年前,那个人突然销声匿迹了,自此韩征才算重获自由。再不用担心某天睡着睡着觉家门突然擂响,然后套上黑面罩塞进车里,拖去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做手术。后来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干这行的找上门,但他一概不予理睬,老婆孩子都送到国外去了,死也是死他一个。

听到这里,林冬忽然抬手示意韩征停下,尔后跟唐喆学耳语了几句。唐喆学立刻跑回办公室,将十三年前的那起浮尸案的卷宗拿了上来。拿到卷宗,林冬抽出法医拍摄的死者面部照片,平置于桌面尔后调转方向推到韩征面前。

“韩院长,你仔细看看,当初要挟你的,是不是这个人?”

尸体因眼球被挖、海水泡涨呈巨人观状等因素已面目全非,但恶魔的容貌细节却在韩征脑海里牢牢刻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盯着照片仔细看了又看,他的神情骤然紧绷起来——

“没错!就是他!我记得很清楚,他的眉毛上有疤,毛囊受损,有一小块秃了!”

唐喆学闻言垂眼望向五官扭曲的尸体照片,真真切切地看到一条“断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