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们可能走楼梯了吧,没碰上。”林冬看了眼立在墙角的骷髅架子,摇摇头,把取来的资料放到唐喆学桌上。注意到祈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桌面的卷宗上,他走过去合上,敲出烟来递给祈铭,“我记得你好像抽烟吧?”

“戒了。”祈铭没接,拿起搭在转椅靠背上那件高仁的白大褂搭在臂弯里,靠到桌边抬眼盯住林冬,“我父母的案子,重启调查了?”

林冬将烟盒揣进裤兜里,点了下头。

“袭击陈队的枪手,就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对么?”

“目前是这么怀疑的,但不排除——”

“除了毒蜂还有谁能做到?”祈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想从我父母的案子里找什么?”

“你父母的死和器官贩卖组织有关,找到他们,就能找到当初雇毒蜂的人。”林冬又把烟盒掏了出来,叼出一支,“啪”地弹开火机点上。

祈铭伸手掐下他嘴上的烟,自己抽了一口,问:“二十多年了,你怎么知道雇毒蜂的人没死?”

烟雾从眼前飘过,林冬沉默片刻说:“就算雇毒蜂的人死了,这个组织的其他人也该知道如何联络毒蜂,总归是能找到线索……祈铭,这案子你别掺和,你和毒蜂打过照面,而且他肯定不知道你当时看不见他,如果让他发现你回来了,你也危险。”

祈铭随意地勾了下嘴角:“那你怎么就不想着,我还是这案子最重要的人证呢?你不直接问我情况,光看卷宗能看出什么线索来。”

这话说的有道理,林冬无法反驳,但他还是希望祈铭能正确看待自己的处境:“毒蜂能算计陈队,自然也能算计你,祈铭,想想罗家楠,你要是出事,他怎么办?”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说句唯心点的理论,我好像天生就是个招杀手的体质。”祈铭抬起执烟的手拢起发根,露出头皮,“我在美国的时候,被个连环杀手袭击,后来回国,又碰上一个,不过都化险为夷了,我相信,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林冬视线微凝,只见乌黑的发丝之下,赫然是一道手术刀留下的疤痕。他并不清楚祈铭遭遇过什么,但看这道疤,当时的情况必然是命悬一线。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蜷起,食指和拇指微微碾动了一阵,他无奈地点了下头:“好,那你有什么线索能提供?”

回手在烟灰缸里碾灭只抽了一口的烟,祈铭说:“第一医院的院长兼移植中心主任,韩征,你觉着以他在行业内的地位,会不会对黑市交易有所了解?”

林冬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反问:“那么你认为,他有什么必要透露给警方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信息?”

“韩征是我爸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没有我爸就没有他的今天。”祈铭垂眼默叹,“我爸妈死后,叔叔不肯领养我和妹妹,本来是他要收养我的,不过我的养父比他动作快,带我去了美国……后来我妹跟我说,她的收养人是韩征的远房亲戚,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我们,所以……”

“所以我带你上门询问的话,他应该会知无不言。”林冬替他把话说完,“那这样,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咱俩去趟第一医院。”

“现在就行,我去换衣服,你上电梯那等我。”

说完,祈铭快步离开房间。

给唐华送进急诊,做完心电图,高仁总算松了口气。除了心动过速,没别的毛病,就是吓的。不过唐华本身有高血压,为防万一,他说服对方去做了个颅脑CT。脑血管别再崩了,真出人命他担不起责任。

在CT室外等着的时候,唐喆学垂眼看向打蔫的高仁,略带责怪地问:“你说你怎么想的,拿骷髅架子吓唬我?”

“我以为你起床回办公室了,就想跟你开个玩笑嘛……”高仁后怕不已,人靠在墙上腿还哆嗦,“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瞧高仁那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唐喆学不好再多责怪对方。他自己还发鬼片吓唬罗家楠呢,跟高仁半斤八两,谁也没立场说谁。再说唐华刚从监狱里出来,医社保还没恢复,看病全自费,是高仁抢着付了所有检查费。不过刚瞅着二伯脸上红橙黄绿蓝靛紫的来回变,跟变色龙一样,真给他急的够呛。老爸已经不在了,二伯再没了,这不是要奶奶的命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抬手胡撸了一把高仁的头毛以示安慰——诶,软蓬蓬的,手感真好,怪不得红姐有事没事就胡撸一把。

这时CT室的大门开了,唐喆学进去把唐华扶出来。唐华脚底发虚,靠着侄子一步一挪地走出检查室,坐到走廊的塑料椅上歇气。

高仁蹲下身,扶住他的膝盖,扬起脸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你感觉好点没?”

“啊……好多了……好多了。”唐华说一句话喘三喘,这把给吓的,差点去找他三弟,“我说孩子啊……听叔的话,以后可不敢这么闹了啊。”

“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高仁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诚恳地说:“您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憋着。”

唐华颤巍巍地摆摆手,勉强挤出点笑意:“那倒不至于,吉吉小时候比你皮多了,我也没舍得打过他一下……哎呀,一说就远了,就这小子,简直是孙猴子转世,他那会——”

“二伯,先喝口水。”唐喆学赶紧拧开矿泉水的瓶盖,给二伯的话堵回嘴里——这是要揭他老底的节奏啊。

高仁弯起嘴角:“老话不是说,男孩小时候越皮,长大了越聪明嘛,唐喆学在单位可出色了,谁都夸他,这不上面还要给他发三等功奖章呢。”

“是么,哎呀吉吉啊,这回你爸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了……”唐华说着,抹起了眼角。一想起三弟他就难受,总觉得是被自己气着了,要不就那牛一样壮实的身体,怎么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