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想到兰芝给他送的各类绣品,还替他补过衣服。他知晓这个通人情晓人意的姑娘不是坏人,他领她的情,也想为兰芝辩护几句:“兰芝她心思纯善,很是照顾玲珑,想来也不会是坏人,主子大可放心。”
白梦来听得稀奇,他微微眯起眼眸,轻轻一笑,道:“哦?我原以为你只会替玲珑求情,不承想,如今还多袒护一个兰芝?”
柳川鲜少见白梦来说话这般有威压,他抱拳,禀报:“这是属下的肺腑之言,绝不是徇私情包庇人。”
白梦来不打算为难柳川,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刁难自家忠心耿耿的奴仆。
他只摆摆手,轻声道:“罢了,你退下吧。淋了雨,即便你身子骨再强健也是会吹风受冻的,记得沐浴换一身衣裳再入睡。”
“是。”柳川领命,退下了。
说来也奇怪,柳川不知白梦来这言语里都是些什么想头,为何会好端端疑心起兰芝来?她是自小在曹家长大的奴仆,如今曹家没了,又因为和玲珑熟识,倚靠到金膳斋。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端倪。
待柳川走后,白梦来背靠浴桶,望着房梁出神。
他嘴角的笑并未淡去,每当他在思索事情的时刻,他总会这样笑。
然而这样的笑脸是冷漠的、并不含有人情味的,甚至看上去……还有些许瘆人。
玲珑心思纯善,一旦信人便会全心托付,而柳川憨傻,一如既往没有分辨力,若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那么快就接纳玲珑。
金膳斋里,唯一顶用的就只有白梦来了。
白梦来一直在想,兰芝怎会好端端选上金膳斋呢?若是她在曹家没了差事,又是年关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先返乡过完年再来寻工吧?她又不是没家的姑娘,老子娘和小妹都尚在人世间呢!
虽说白梦来在用兰芝的时候,已经查过她的过往,她自小被家人卖入曹家换取,从扫洒丫头变成姨娘们的大丫鬟,这十来年都是在宅院里过的日子,没什么疑点可言。
但白梦来就是觉得此女古怪,从她接近玲珑开始,逐渐到兰芝侵入金膳斋。
她的目的那么明确,就好似一心要潜入金膳斋,待在这里。
白梦来留着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毕竟潜伏于暗处行凶,倒不如将人招至跟前,明着监视。若是像玲珑此前那般贸贸然寻上门还好察觉,偏偏兰芝是借助旧情进来的金膳斋,有理有据,也不好查她底细了。
此女要真是奸滑的,能布下这么长的线,润物细无声地同他们联系在一块儿,倒是个心急颇深之辈,得谨慎提防。
究竟是白梦来多疑,还是兰芝真有问题呢?他闭上了眼,静静泡澡,不再想东想西了。
……
是夜,兰芝替玲珑用熏香铜球笼子熏香了头发,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兰芝好似很了解玲珑的起居习惯,总将她伺候得妥帖。也有可能是兰芝自小伺候姨娘们,因此熟知侍奉之道。
玲珑在她身上感受到不少温暖,甚至有种熟悉感。
就在兰芝要熄灯离开时,玲珑半睡半醒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哝囔:“兰芝姐要不就在我屋里睡吧?”
“不了,你好好入睡。”兰芝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地道,“我认床,在你这儿烙饼似的翻身,恐怕也影响你休息,我还是回屋里去吧。”
“好吧。”虽然很可惜,但玲珑不强求,她也不想闹得兰芝睡不好一个整觉。
今日的玲珑很幸福,她和白梦来说开了心事,也和兰芝姐暴露了一点底细。他们都接纳她,都不怪她,都任由她自由野蛮生长,都骄纵她。
好似她的母亲一样照顾她、庇护她。
金膳斋里,全都是她的家人。
真好呀。
玲珑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她梦到的是金膳斋。
她从雾气混沌的长街那头走来,前方是金膳斋的红漆金边牌匾。
不远处的白梦来、柳川、兰芝看到她了,他们笑着和她打招呼,和她说:“欢迎回家,玲珑。”
她有家了,还有家人。
玲珑笑着点头,飞快地跑向白梦来。
随即男人张开双臂,将她接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