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痛到麻木了,可当“后事”、“身后”这些反复提醒着她季侑言已经真的不在了的字眼刺进耳里,景琇还是感到了钻心的疼。第一次听说言言家里的事,却是在这样的时候啊……
“不过,在她母亲来之前,我收拾的现场,我觉得这些东西,可能侑言更想交到你的手上。”魏颐真把文件袋递给了景琇。
景琇呼吸越发得沉重,像看着稀世珍宝般凝视着魏颐真手中的文件袋。她抬起手,指尖都在颤抖。
她捏住了文件袋,仿佛触碰到了心爱的人最后温热的生命。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把文件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双手紧紧压着,泪如雨下。
魏颐真看得动容,无力感蔓延全身。这怎么会是表演?钟清钰他们如果真的见到这样的景琇,还能把只是景琇虚情假意、故作深情这样尖锐的指责说出口吗?
“里面装着的是侑言写的歌的手稿,可能是写给你的。因为……每一张背面都写满了你的名字。还有一块玉,是……法医交给我的,是侑言最后攥在手里的。”
景琇紧咬着下唇,泪水越发得汹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满室沉寂得只能听见她压抑又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后,她松开了双臂,把文件袋放平在双膝上试图打开。开口在另外一面,景琇却没有察觉般地反复摸索。魏颐真看不下去帮她翻了一面,景琇的视线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那一块白玉平安扣上。
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放着,是季侑言旅途中明媚的一颦一笑,是季侑言第一次被她要时的娇羞妩媚,是事故时季侑言护她在身下的勇敢温柔,是……
忽然,景琇脑海中浮过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她倒出平安扣,攥在手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言言还有救!”景琇呢喃出声,眼里满是希冀,迫不及待地翻起被子就要下床。
魏颐真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震住了,压住她的动作质疑她:“什么?”
景琇克制住躁动,声音发着抖地和魏颐真解释:“很多年前,我和言言在藏地旅行救过一个大师,说是我们化了他一场生死劫,是有缘人,愿意指点我们一二。他送了我们这一对玉,说我们日后有一生死劫,让我们常带身上,可挡一劫。但我们觉得没有相信。他会有办法的,他是高人,能料到今日的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像在说服魏颐真,也像在说服自己。
太过虚无缥缈,天方夜谭的东西了。但凡景琇还有一点理智,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的。魏颐真只当景琇是受刺激过度,不愿意接受现实而臆想出来的。
她还在斟酌着该怎么让景琇理智一点,景琇却不给她时间。
“潇潇呢?让她马上订机票……”她踩着虚软的双腿下了床,一副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
魏颐真不得不出声提醒她:“景老师,后天就是侑言的追悼会了。”她怕景琇赶不回来,错过此生的最后一面。
景琇顿住脚作,扶在桌面上的指尖用力得发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嘱咐道:“推迟。推迟追悼会,更不准……不准火化……,等我回来。”
这不现实!她现在以为她现在是季侑言的谁?!魏颐真的眉头拧了起来,断然否定道:“不可能的。”话出口,她怕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伤到了景琇,解释道:“日子是侑言母亲决定的,媒体讣告也都发出去了,她不可能同意更改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么荒诞的理由更改的。
“我去说服她。”景琇坚定道。
“你说服不了她的。”魏颐真斩钉截铁。
“你带我去见她。”景琇置若罔闻。
魏颐真和景琇好言好语地分析她现在所思所想的不现实性,景琇却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机械地换好了衣服,只反复强调着她要见季侑言母亲,要推迟葬礼。
魏颐真焦头烂额,她尽力了。委婉的景琇听不懂,只能直说了:“景老师,不是我不想带你去,是……侑言她妈妈不想见你。”
景琇终于如她所愿地失去了所有动作。
半晌,她垂下眼睑,声音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阿姨怪我……害了言言对吗?”
是她的错,她也怪自己。
魏颐真想否认,却又无法否认。是,钟清钰怪景琇,甚至憎恶她。
魏颐真默认了,避重就轻道:“侑言的母亲知道你今天来吊唁侑言的事了。她让我帮她传达谢意,然后……她……觉得你大喜在身的人,不方便多参与白事,还是多休养身体比较好,侑言这边的事让你不要操心,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他们会办妥当的。等过两天追悼会,你和其他朋友们一样来送侑言最后一程就好了。”
“他们自己的家事”、“其他朋友一样”,言外之意——她是外人,景琇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她紧咬着下唇,像被风折倒的细竹,倔强又脆弱。
沉默了好久,她再次开口,还是那一句:“让我和阿姨见一面吧……”
魏颐真忍无可忍,看着景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偏执的疯子,“景老师你清醒一点!这世上连后悔药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复活药。人死不可复生!我们所有人都要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