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心间涌出股淡淡的沉重,不等许少庭出声,许嫣然便轻声的说:“五姐,是你的母亲,是你的妹妹,也是我,是你的姑姑。”
“还是我身边的每一个女子。”许少庭点头,“我写的时候没想过她是谁,现在非要我给出个解释。”
“那么,我的答案就是,她是每一个女人,从古至今,从现在到未来,从过去的历史到如今的此刻,每一个存在过的女人都是五姐。”
许少庭说完,说的自己心中也很沉重,他想不止是现在,就是他来自的那个百年后的时代,也没实现男女平等,二十一世纪的美国,还因为男女同工不同酬在搞上街游/行。
所以说,这世上唯一平等的事情,就是大家都不平等。
张氏听到儿子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大着胆子看向许怀清。直到这时候,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丈夫的这一刻,突然恍然的想起十几年前。
十五六岁的俊秀男孩拿着戒尺,装作私塾的严厉夫子,苦恼的指着她写错的字:“怎么又是这个字错了?”
快要二十岁的女孩怯怯的说:“谁让它笔画那么多,我就说了我脑子不聪明……你还是让我去看庭哥儿吧。”
“庭哥儿有婆子看着,你今天不学完这几个字不准看他。”男孩说,“把手伸出来。”
那女孩也不怕,伸出手,这男孩也只轻轻打两下,打完他自己还要心疼的凑过去吹两口气。
少年时的许怀清埋怨道:“姐姐,我去日本上学前,你至少要把字认完啊。”
年轻的张氏抿着唇,害羞的说:“等你回来,庭哥儿也长大了,你到时候可以一起教两个人了。”
到底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张氏望着面前的青年,她即将失去的丈夫,身子一晃,还是珍珍转过身扶住她的胳膊,不安的出声:“妈妈,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回屋休息?”
张氏摇头,再也不忍去看许怀清。只是惨然说道:“是我错了。少庭,你果然是你爸爸的孩子。”
许少庭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他就是许怀清的崽了?
张氏又哭了,只是她流着泪,也在笑,她很痛苦的哽咽说道:“我明白你说的睁开了眼睛,便再也闭不上,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张氏抽出帕子按在眼皮上,她哭的伤心,笑的惨痛。
许怀清不忍的上前一步,便听他的妻子喃喃的说着什么。
张氏哭泣着说:“清哥儿……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许怀清顿时愣住,他已对张氏没有丝毫爱惜之情,只剩夫妻间的责任。
妹妹许嫣然说张氏配不上他,女儿珍珍不说,心里也是在这样想,有时候脸上都掩饰不住。旁的人更多了,知道他有个乡下裹小脚,没读过书上过学,还大他四岁的妻子,看他的眼神都是同情的。
他也想过,自己对张氏是仁至义尽,出国游学的男子十之八/九都有个国内的妻子,且这里面十之八/九如他一般,娶得都是裹小脚的封建传统女子。
这些男子留学一趟,便大多交了同样的留学女郎,回去离婚者又是众多,并且称这种做法为打破传统,解放旧文化。
许怀清觉得旧式的婚姻是错误的,但不妨碍认为这些同胞很无耻,他从未背叛过张氏,即使没了爱情也有孩子,有为人父亲的责任。
他看着张氏在后宅中,一年一年过去,愈加的如同失去水分的朽木。心中也会想,我对她也算尽到了责任,可是谁来对我这样的婚姻负责?
许怀清也没认为这是张氏的错,在他看来,他们都不过是传统婚姻中盲婚哑嫁的牺牲品罢了。
现在听到张氏这一声对不起,许怀清心间竟是有些茫然。
他近乎是费解的想:阿五,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许怀清探出手别过张氏一缕头发,看她哭的伤心,摇头苦笑:“我昨晚想了许多,想来想去,少庭都十六岁了。”
走过来拍着张氏背,默默安慰她的许少庭瞥了眼便宜爹,不知道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就听便宜爹说:“也担了夫妻的名头十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