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能像你四姐,竟然大声的为你的二姐三姐抱不平,说父母宗族都是错的,这可不得了,她才十三岁,就也沉到了水底。”
春风说完,就道:“我知道,你也活不成了。可是,五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人吗?”
“为什么,你的背上有锁链,其实你是披着人皮的牛?马?还是骡?”
“还是你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脖子上,是厚厚的枷锁?”
“你背着这么多的铁链,走路不觉得累吗?”
五姐道:“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人,我的背上什么也没有啊。”
春风摇头:“有的,不仅你有,我看到你的二姐、三姐、四姐都有,我看到的几乎所有女人都背着这些。”
“我看到你们从小被圈养在很小的院子里。长大了,就去了另一个很小的院子里。”
春风说:“所以我一直都奇怪,人类的里面为什么只有男人?”
五姐愣住了:“有女人的啊,我就是女人。”
春风笑道:“可我看到,你们裹小脚的时候,分明是羊羔。你们从早到晚的忙个不停,像是牛和骡子。你们从没出过小院,明明就是被圈养着待宰的猪嘛。”
“你们一个个的沉到水里时,倒像是被主人不要的狗了。”
春风说:“五姐,看看池塘,那里面照出的是个什么。”
五姐探头去看,夜色下,她突然大声的喊,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声的说过话。
“春风啊!”五姐喊道,“为什么要让我睁开眼睛!”
“我的眼睛一但睁开了,就再也闭不上了!”
噗通一声,池塘泛起了涟漪,没一会儿,涟漪褪下,水波潋滟的归于平静,又是一片美丽的荷塘月色。
春风静悄悄的来了,又静悄悄的走了。
第二年它回来了,一个小姑娘站在池塘边,一个妇人对她说:“千万不要学你的二姑,三姑,四姑,你五姑姑是个好的,为了保全名节主动投了池塘。”
小姑娘不解的问:“像二姑,三姑,四姑一样,就要被沉到水底。像五姑一样,为什么也要沉到水底?那又有什么区别?”
妇人说:“有……有区别的呀,哎呀,女人就是这样,小姐你不要问啦。”
春风绕着稚嫩面容的小姑娘,轻柔的抚摸她的面庞。
……
小说前面写的幼稚,到了后面,珍珍发现文字还是幼稚的,她看得依旧很顺畅。
可她就是心里、脑子里都闷闷的,甚至看到春风说女人像牛,像马那段,她看到田字格的纸页都湿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了眼泪。
奇怪,珍珍想,我不赞同这小说写得东西,我和姑姑可没经历过这些,哥哥写得未免以偏概全,太夸张了。
珍珍擦了把眼睛,转过脑袋对母亲说:“哥哥写得还挺好的……妈妈?”
珍珍说不出来了话,她看到母亲一张脸埋在双手中,她在哭,却和昨天的哭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了?
珍珍形容不上来,只是看着母亲哭到再也落不下一滴眼泪,她伸出自己关节变形,枯瘦的手指,再也珍惜不过的摸上哥哥写得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