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贺时年已经回来了,如今二人同在一城中,却偏偏不能相见。
从前分隔两地也就罢了,可当下拢共才隔出不到六条街。
她总说分别久了,心里就不在意了,可今夜这样安安静静地一坐下来,她才发现哪里是不在意了,只是压在心里太久了,叫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而已。
正出着神,忽听外头窗棂被轻轻敲了两下,婄云忙道:“二更天了。”
说着,窗子被人从外头拉开了,贺时年似乎是蹲在地上,就从窗框探出个脑袋来,见锦心看过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无端地透着几分煞气。
锦心看了一眼又一眼,噗嗤一下笑出来了,招手向他示意:“快进来吧你——怎么好好地又钻起窗户来了。”
贺时年又笑了一声,动作利落地翻了进来,随口道:“想来看看你,信中你总说身子好了不少,怎么今儿一见,面色还是不大好看?倒是那日唇上瞧着有几分血色。”
“我那是这段日子累的,那日是唇上有些唇脂,染上的颜色。”锦心抬手叫他坐下,“闫老也说了,我这身子到底还有些不足,要慢慢温养弥补,累不得,这段日子累了,才有些不大舒坦,前段日子确实是好了不少了。”
贺时年握紧她冰凉的指尖一根一根地捂着,锦心有些嫌弃地说“热”,到底也没舍得抽出来。
这样的团聚,算来竟也时隔一年了。
分明是至亲夫妻。
他一根根将锦心的手指焐热了,然后才低声道:“我已经把牌面铺开了,如今只能顺水推舟成自然了,过段日子或许元宜公主会见你一面,或许是承恩公府的人。”
他没说叫锦心不必在意、或者怎样应对,只提醒了锦心一声。
锦心垂眼看着他,一贯清冷的眉目间也爬上两分浅淡的笑意,此时只点了点头,没多言语。
都好应对,不算什么。
为了让这一场戏演得顺理成章不至于过分僵硬,论理,他们应该再筹备两场相遇、定情的戏码,但若为了利益最大化,这戏码不该出场。
若论算计人心,锦心比贺时年顺手。
也更绝情。
这样能够让那高高在上的天家父子对贺时年更为愧疚,同时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从此杜绝当今日后心中不安再在谢翼那边下手提防贺时年的可能。
因为谢翼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偏向贺时年了。
论起来,贺时年与锦心本都不是什么好人,重生一回,自然图利益,更图省事。
所以今日贺时年与锦心提起后日要安排的新鲜戏码的时候,锦心微微怔了一下,凝视着贺时年的眉眼,那双眼睛似乎是十年如一日的清澈,也十年如一日里令她心安。
于是她知道自己点了点头,即便这一点头,就不是应对局面为日后铺路的最佳方法。
她还是点头了。
只看着贺时年眼底的那几分温情与柔软,她便仿佛被勾了魂一般。
他们这群人,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心如鬼魅蛇蝎,心底的那几分柔软被世事磨得不剩几分,如今看来,重生一回,竟然也慢慢捡起来不少。
如今锦心就还得撑着精神配合着贺时年折腾了月余,二人在明面上顺理成章的相遇、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