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桃子、梅花、山茶、萱草。
灵芝表无疾,桃子表长寿,梅花表风骨,山茶为锦心所钟爱,而萱者忘忧。
再细处,福字每一道笔画的尽处都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米珠,米珠均都錾着一个篆体的“寿”字。
这一支簪子,写满了做姐姐对妹妹沉甸甸的祝福。
锦心一瞬间觉着自己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热热的,心里头百感交集,好一会才道:“也不知她备下多久了。”
“想是早就等着您来了。”婄云低声道:“您可千万不要辜负二姑娘这一份心啊。”
锦心握紧了那支簪子,笑了,“怎会呢。”
她此生,必定长寿平安,不辜负这些亲人每一分用心。
到底一番折腾,锦心也结结实实地在炕上躺了两日才有了精神,然后就被云幼卿与澜心带着满京城地逛荡,光是进香的地方便去了四五处,各样的衣裳首饰珍奇铺子更是都逛成熟脸了。
文夫人是很有些挥金如土的气魄的,锦心估计这段日子京里这些铺子暗地里应该都在传“来了一拨新人,人多、钱多,好好招待!”
步云那边自然也去了,听闻步云本在闭关,他们登门前几日才将将出关,文老爷备了些常礼带去,过去也不过叙话品茶,并用了一餐斋饭。
只有临去前,步云缓缓对锦心说了一句:“您宽心。”
锦心愣了一下,方欠身道:“多谢您。”
她大概知道步云说的是什么。
贺时年在战场上,她担心是有的,倒也不是不宽心。
大风大浪地都挺过来了,贺时年要在这小阴沟子里翻了船,那前些年可真是白布置了。
回到府中,锦心略算了算时间,倒笑了,“前头传书说战局已了,算来今日八百里加急应该已经进了内阁吧?”
婄云思忖半刻,应了一声,“可不是么,今儿应该就进京了。”
“那可真是快了……要算八百里加急到的时间,如今那边战后布置安排应该都差不多了,再等内阁议定承奏章到御前、拟定诸事再派人过去,来来去去一折腾,也不过月余时间。再过两个月便是皇后千秋了,没准还能再快些。”
锦心眯眼想了想,轻轻舒了口气,“也快。”
婄云笑道:“便是不快,贺主子也会想法子从大爷那边入手,将您这一行人绊在京城的。这一番不在……上过了明路,可不是白预备那么多了。”
她说着抬手向上轻轻一指,锦心点点头,她其实有些累了,不过精神头还好,倒比去年长进不少,倚着凭几盯着烛花出了会神,忽然笑了,“罢,就等他吧。等他那么多回了,不差这一回。”
婄云端上一碗温热的果子露,安静地陪伴她。
大军班师回朝的时间果然如锦心所预料的那般,被当今极力压在了皇后千秋节前到达。
贺时年与太子那日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入城的一条主街被塞得人满为患,还有官兵圈出一条道路来供大军通行。
当今先已在城外亲迎一番,敬酒筹军,此时御驾在前,太子骑马在后,贺时年在他斜后,论次序只略逊于那位圣上钦点为儿子压阵的两朝老将,骑在马上,气势内敛却分毫不弱于人,虽尚未弱冠,却真有些丰神俊朗的意味在其中。
锦心与文家众人一起,正坐在酒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文从翰到底是朝中新秀,打个招呼留下一间临街的宽敞包厢还是不难的,文家一众人除了文从翰这个要入朝的都聚在此处。
锦心今日难得流露出几分兴致,文老爷文夫人一众人都觉着她是头次见大军回朝,故而好奇,便在临窗安下一个位子叫锦心坐,只是安排两个妈妈注意护着她。
华心一贯黏着锦心,也要挨着她坐,大军将至时锦心推开窗半探头看着,正见贺时年打马而至,因有御驾在前,大军走得很慢,锦心并未如楼下或者左右女子那般扔什么东西下去,只是看着贺时年被珠花扇坠砸了一身,心里有些好笑。
冥冥之中似有察觉,贺时年忽然抬头看来,正与锦心四目相对,锦心形状姣好的杏眼儿清凌凌的,不似平日的平淡慵懒,含着几分极浅又极真切的笑意,贺时年先是下意识地要对她一笑,然后迅速反应归来,忙板住了,只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催马的动作一时有些迟滞。
“阿旭,怎么了?”太子谢翼带着几分疑惑地问他,贺时年似乎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冲扭头看他的太子一笑:“没什么,只是……算了。”
谢翼一皱眉,疑惑更浓,平日可少见贺时年这个迟疑不决的模样。
贺时年眼神示意前方:“快转过头去吧,夏狄大捷是大功,当街因仪态不端被御史参奏一本可不值当。”
谢翼忙转过身,却将贺时年的异样记在了心里。
这么多年了,他可没见过几次贺时年这个模样。
凡有一次,必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