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未心柳眉一竖,旋即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也不能总回来陪你,他不懂事,你让着他些。”
锦心哼哼两声,没说话,只往后靠了靠,方才叫婢子抬来的藤椅坐着果然比石凳舒服,她闭目好一会,才道:“哪怕你们都走了,只要知道你们好好的,知道你们活得欢喜,我就不孤单。”
未心闻言一怔,扭头凝视她的眉眼,好半晌才道:“好,三姐知道了。”
她抬手揉了揉锦心的头,笑吟吟道:“阿姐向我们沁娘保证,一定将往后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也将摘天巧做得好好的,日后好养我们沁娘啊。”
锦心嘟囔道:“我真不用你养……我养得起自己!”
“好好好。”未心笑吟吟应着,但全然是一副——你说任你说,你嚷任你嚷,我就是不听的态度。
锦心只觉一阵无力。
两辈子亲姐了,她当然清楚未心有多固执,她默默地想——是不是得等有一天她把婄云在外面搞的那些事和奇珍阁的账簿一起拍在未心面前,才能让未心相信她真得养得起自己。
唉,愁啊。
未心又道:“我的婚期多半是在秋末冬初了,明年京师会举办天下织女技艺大比,锦绣坊也会参赛,他们家正是权力过渡的要紧时候,重华姐姐八成会亲自带队上京,这样谢家这边就得尽快转手,谢陵在这上头无甚天赋,她希望尽快嫁过去,执掌谢家。”
锦心懒洋洋闭着眼,“她就不怕最后天工金号都改姓文了。”
未心淡然道:“相交这些年,她若还不信我,那谢家嫁的也无甚意思了。……话说回来,我的及笄之礼,你打算送我什么啊?”
锦心只老神在在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未心一扬眉:“那我可等着了。”
送给姐姐们的及笄礼,锦心也是用了心的。
蕙心那时送的凤钿算是给后头打下了基础,澜心及笄她也是送的一只钿子,只是款式花色与蕙心那时有所不同,如今未心及笄,明面上她要送的礼物当然不会与前头有什么太大差别,只是私底下……
想到那年寄月给她带回来的那两盆金色茶花,锦心笑了笑。
看在三姐这辈子也只会及一次笄的份上,她可以勉勉强强将那茶花送出一盆去。
不过如今送了,成婚可就没有这好事了,大姐二姐都是成婚时才捞了她一盆茶花,三姐也不能例外。
未心及笄礼办得很是盛大,一来文家近年在文老爷手下发展良好,虽然步态平稳,但整个金陵商户万千,势如破竹突飞猛进者亦是不少,又有哪家能动摇了文家的地位?
如今文家还是首屈一指的商贾之中第一流,这且不说,未心自己的身份便足够许多商人趋之若鹜,再有她未来的身份,整个江南之地的商户内眷,只要能有资格接到帖子的都赶来了。
还有与未心交情不错的官家、商门、书香门第的闺秀们,对她们来说,未心文家三姑娘、谢家未来掌家妇的身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她摘天巧当家人的身份。
摘天巧代表着什么?
光是这三个字,就代表着江南之地乃至天下的妆容脂粉流行风尚啊,摘天巧哪一季推出的新品不是众多女眷追捧刚刚发售时一盒难求?
与未心打好关系,对她们这些对美有追求的女子来说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而未心虽然身份上不及蕙心、澜心,所配门第也远不及二人,但及笄礼办得还真不比二人简陋,来往的宾客也不比那时少。
锦心晚晌打发人将那金色的山茶花送到了未心院里,自那茶花被送到锦心手里,又在董嬷嬷、锦心、婄云等人的精心照料下活了过来之后,未心每次瞧见都大为赞叹难掩喜爱,只因见锦心实在喜欢才没有开口讨要,如今锦心能忍痛割爱,对未心来说不只是得了一盆喜欢的好花那么简单的。
这还代表着什么啊?!这代表着妹妹对她满满赤诚浓烈的爱啊!
当然那盆山茶被送到未心院里的时候已经没有花了,毕竟如今已不是茶花的花期,但即便如此未心还是喜欢极了,再三叮嘱酥巧与负责侍弄院里花卉草木的婆子好生看顾着,又叫董婆子传授许多照料这花的惊艳,细细摩挲着那浓绿的叶子许久也舍不得叫人搬走。
董婆子回去之后向锦心细细描述了一番未心有多喜欢那盆只有叶子没有花的山茶,锦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儿弯弯的,瞧着颇有几分灵动生气。
婄云看着就觉着舒心,心中默默盘算着院里还有什么能搬到三姑娘院里间接哄自家主子一笑的东西。
“好了,该吃药了。”然而她还是不得不打断锦心的快乐,锦心无奈地长叹了口气,默默将药碗端过来一口闷了,喝完咂咂嘴,“闫老开的方子是越来越苦了。”
婄云一时默然,到底没说什么。
四月里头,春日的花都败得差不多了,风景自然不如前月,不过在锦心眼中这柳絮纷飞的时节也别有一番风趣美丽,未心欣赏不来这个,来了几次见她总在窗前望着柳絮出神,忍不住问婄云:“你姑娘怎了这是?”
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吧?
婄云看出她的言外之意,轻声道:“我们姑娘身子近来与从前无甚变化。”
“也罢,她打小就这怪毛病。”未心摇了摇头,走到锦心身边喊了她一声,道:“谢陵与我说,下月初三,他们家的人便要登门来纳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