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心又向徐姨娘道了个万福告了辞,方才进屋来扶着梅姨娘,娘俩离去了。
她身后的酥巧手上捧着个红漆小盒,这会又向袖中塞了塞,低眉顺眼地离去了。
等人都走了,徐姨娘才催问锦心道:“究竟是何事?你方才那神情可绝不是做出来唬人的,我是你阿娘,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锦心按住了她的手,将方才问文从林所得之事都说与徐姨娘听,徐姨娘听了,脸色煞白,好一会嘴唇都在哆嗦,锦心忙端了热茶与她,手尖相触才发现徐姨娘指尖冰凉。
“阿娘。”锦心握住她的手,软声劝道:“您缓缓,缓缓。”
徐姨娘尖声唤道:“周妈妈!周妈妈!”
方才锦心进屋后,婄云便眼疾手快地将门窗掩上,如今周妈妈便守在门外,听了徐姨娘唤,忙推门进来:“诶,姨娘,我在呢。”
“快把那赵王氏贱妇捆了!扔到后头小屋里去,不许给她食水,等会我有话问她。”徐姨娘强自镇定下来,周嬷嬷听了心中虽有不解,却连忙答应着,“诶,我这就去办,姨娘您放心吧。”
说着,她连忙去了,徐姨娘如此失态的模样实在少见,她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只得立刻按照徐姨娘的吩咐去办。
没等周嬷嬷离去,徐姨娘又厉声吩咐道:“立刻关起院门来,所有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随意出入!”
周嬷嬷听了心里一颤,知道必是大事,连跑带颠地出去吩咐了。
锦心对徐姨娘道:“阿娘如今还得仔细思忖思忖,拿定主意才是。”
“咱们娘仨,这是得罪人了啊。”徐姨娘这会反而镇定下来,缓缓坐直了身子,嘴角泄出一丝冷笑,“我这些年,谨小慎微处处温顺,还能碍了谁的眼睛?”
她对锦心道:“如今看来,还得借你身边的人一用了。”
言罢,便命道:“立夏,你去姑娘院里,请骆嬷嬷来。”
立夏立刻应了声是,锦心喊住她道:“叫婄云去吧,立夏去了,没头没脑的,骆嬷嬷未必肯来。婄云面熟,骆嬷嬷能听得进她的话。”
徐姨娘听了也道有理,便叫婄云出去叫骆嬷嬷来。
待人去了,徐姨娘愈发镇定了,坐在榻上缓了半晌的神儿,又命人将哥儿身边人都叫来,锦心见她的神情,便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想了想,劝道:“阿娘还是先冷静下来想想,那赵妈妈……”
“她是我当年亲眼看定的人。”徐姨娘回想着,定下神来,缓声道:“当年出了胡氏之事,林哥儿身边的人我也不放心起来,彻查了一番,其中有一个手脚不大干净,我便将她打发出去。
但林哥儿不比你,当时他年岁还小,一个奶妈妈支应不来,我便又挑中了这赵王氏。她是府内管人事的赵瑞的弟媳妇,赵家娘子管内院人事,荐她来,我见她还算老实,便留下了。不想……”
不想老实人也不是真老实。
徐姨娘越是冷静下来,眼神便越冷,锦心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道:“您此时若是乱了心神,那这事儿才真成了无头的案了。”
她迟疑一下,打量着徐姨娘的面色,又缓声问:“今日爹爹在家,这样大的事,您看要不要叫爹爹过来?事关林哥儿,马虎不得啊。”
徐姨娘与她目光相对,半晌苦笑:“我的乖女啊,怪道你姥姥常说你灵透。阿娘的心思也瞒不过你了。”
她迟疑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做下了决定,“先不叫你爹爹过来,咱们先审。你太太的人品……我心里还是信得过的,这么多年姐姐妹妹地叫着,她的心性我了解,清高傲气,不屑于用这些手段。她既容我生下了林哥儿来,就不会再用这些龌龊手段算计。”
锦心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徐姨娘理好思绪,此时文从林身边伺候人等俱都候在门外,徐姨娘先叫锦心到暖阁里坐去。
锦心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掺和进来,若真牵连到文夫人身上……做晚辈的掺和在里头不好。
要说猜测,锦心心中也有两个,或许是人心诡谲见得多了,她想的也比徐姨娘多,这会迟疑两瞬,还是起身来,缓缓离了这屋里,到小暖阁里落座了。
待女儿去了,徐姨娘这边理了理衣裳,坐直了身子,微扬起下巴,命道:“传她们进来。”
乐顺斋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外边人,不过传得也是有限,大白日里关门,人只称两声奇,没往多了想。
锦心在暖阁里坐着,一壶凉茶被她盯着看出花儿来,文从林不知几时被绣巧带了进来,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膝上。
那屋里言语声不断,锦心静静地听着,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文从林的小圆脑袋。
锦心素日不喜衣裙上有大面大面的刺绣,尤其夏日里,绫裙上只边角处疏疏落落地绣了几处暗纹,大面还是光滑柔软的绫面。
文从林脸颊贴在上面,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锦心便半揽着他。他好似在锦心身上汲取热量一般,紧紧抱着她的腿,忽然闷声道:“阿姐,赵妈妈是在害我,是不是?”
锦心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复又恢复如常,她带着笑软声问:“这会子怎么忽然灵醒起来了?”
文从林用力眨眨眼,瓮声瓮气地道:“她就是要害我,才那样对我说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