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给她的心灵留下的伤害是谁都无法感同身受的,可真是造孽了,这位祖宗怎么又想到学医术这一遭上了呢?
主子保佑,可算是叫她给岔开了。
就如婄云所说的,听到骆嬷嬷转述的钱嬷嬷言语,文老爷只是眼神冷了一冷,无言半晌后,与骆嬷嬷道:“阿沁口味挑剔,她既然是宫中尚食局出身,想来也有些手艺在身上。阿沁身边不能少了教引嬷嬷,这钱氏的身份也确实合适,嬷嬷体谅些,平日在她身上多用些心,阿沁也交给您了。”
这是将钱嬷嬷原本的职责托付给骆嬷嬷的意思,同时也给了骆嬷嬷压制钱嬷嬷的权利。
最深处,也暗指着锦心往后可以过得快活松散些。
骆嬷嬷听得明白,微微欠了欠身,“奴婢明白了,老爷放心吧。”
“嬷嬷是照顾过母亲的人,与我这般客气,我于心不安。”文老爷摇了摇头,旋即恳切道:“锦心,就托付给您了。”
骆嬷嬷郑重道:“奴婢会照顾好姑娘的。”
府里热热闹闹地操办年节,因为锦心的病,漱月堂里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倒也算不上冷清,这里每日都有人来,未心与澜心每天早晚点卯似的必定过来探望锦心,蕙心与文从翰年下事多,却也会抽空过来,徐姨娘更是日日前来,必定陪着锦心用过饭食,盯着她用了药,等院里来人催了再走。
只是锦心卧床养病,为了她后头对钱嬷嬷的打算,婄云不免严厉些,三令五申不许院内婢仆在庭中喧哗吵闹,打扰了锦心安养。
她拘束得严,底下人是不敢犯戒,心里难免有点抱怨。
这日锦心难得有了兴致,披上狐裘拉着婄云与绣巧出门折花去,除了漱月堂院门三丈不到的地方就有几棵老梅,花开得极?->>茫ㄊ品笔3彀紫嘤常Ω慑倬1?br/>
锦心本是突发兴致前来折梅的,只打算挑一两枝插瓶,但见这边梅花开得极喜人,便又多折了许多,打算回去插瓶送与各处。
绣巧见她兴致好,心里也欢喜,笑着道:“咱们库房里还有一只高二尺余的白地素三彩松鹤纹大瓶,咱们砍一大枝好的回去插瓶如何?”
“罢了,它在这开得好好的,我折些小枝回去插花是附庸风雅图自己一乐,真砍一大枝回去,咱们屋子里是香了,这梅树可要秃一块了。”锦心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你早上说今日做了什么点心来着?”
绣巧忙答道:“做的板栗乳酥,还炖了山楂糖水……”
卢妈妈就在旁看着她们说话眼角眉梢俱是再温柔慈爱不过的笑意。
折了梅花,锦心气力也不足,四人便往回走去,因这边离院子的后门近,方才是从后门出来,这会也从后门回去,没等进得门里,忽然听到里头的窃窃私语声。
“……她也不过仗着自己讨姑娘喜欢罢了,成日家在咱们面前摆什么掌事的款儿,论理,正经管规矩的钱嬷嬷和管咱们的骆嬷嬷都没说什么呢,她倒是恨不得辖制住咱们把咱们都踩到泥里,好在姑娘前头彰显自己的功劳……”
“老姐姐你这话说得……不过也是钱嬷嬷好性儿,前儿还说咱们上夜辛苦,给我三百钱叫咱们打酒吃,真是拿咱们当个人看。倒不似那个,姑娘看重些便轻狂得什么似的,小小年纪摆起款儿来倒是不小,就是钱嬷嬷不拿她当回事儿,不然在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前头,她一个街上捡回来的野丫头算什么啊?”
“嬷嬷,都说婄云姐姐在姑娘身边是立下过大功劳的,您这样说不好吧。”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个小丫头子懂什么,咱们府里院里当事的一向都是姑娘身边的嬷嬷们,那野丫头哪怕有两分功劳,那也不能越过祖宗规矩去。”后头开口的那个婆子声音提高了一些。
替婄云说话的小丫头嘟嘟囔囔地不大乐意,应当是嘀咕了几句,隔着墙,锦心她们没大听清,只知道那丫头没跟她呛声,听那吱呀吱呀的踩雪声,竟然是转身就走了。
又有另一道声音说:“我们哪知道什么祖宗规矩,我们就知道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姑娘身边的嬷嬷姐姐们说的话就是规矩,我们就得听着。两位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要点体面吧!”
然后也踩着雪吱呀吱呀走了,这个脚步倒比刚才那个缓一些,但也听得出是着急了。
锦心听了面上带笑,但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来,婄云亦面色不改,仍含轻笑,身子笔挺,绣巧却大不乐业,津着鼻子皱着眉,口里念叨着:“还规矩规矩,我看她们才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卢妈妈也面色阴沉,锦心忽然问:“都是谁?”
“回主子,赵婆子、钱婆子。”婄云淡声答道,锦心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后头开口那两个小丫头呢?”
婄云笑了,“先头那个是麦芽,这几日跟着小婵做针线,手上很利落;后头那个叫小安,近来跟着奴婢。”
“倒不像你看好的人的性子。”锦心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的一句,却叫婄云微怔了怔,旋即轻笑道:“主人性子宽容,府里日子简单,不需要底下下人各个玲珑心肠把嘴缝得闷葫芦似的,性子爽利些无妨,多少能讨您开心,心里有谱就是了,旁的慢慢教吧。”
确实,那小丫头把两个婆子说得哑口无言明显是占了上风,却没有多做纠缠,可见还是个知道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