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苍歌，咬牙问，“若不杀了他，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难道，你心中只有仇恨吗？”

“我……”这十三年，仇恨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如今若是让他放下仇恨，他又当如何？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苍歌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走过来，轻轻搂住墨玉，他的声音很柔和，仿如山涧里的清泉一般悦耳，他说，“你并非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你还有测儿啊。”

“……”他抬头，茫然的看着苍歌。

苍歌温柔地笑着看他，那笑容仿若冬日的暖阳，他说，“我最了解测儿，他当日爱你有多深，便是你离开的这些年，他可从未在娶过妃，当日你死了之后，他很是伤心。你只怕不知道，你死之后他抱着你的尸体哭的失心裂肺，完全不顾帝王尊严。更是不顾朝廷上众臣的反对，将你按照正妃的待遇下葬，葬于皇林……”

墨玉全身一震，这些事他从不曾知道。自从进入卞国之后，拓野祁就有意不让他知道风云国朝堂之上关于那人的消息，后来因为他想忘了风间测，也刻意避知道开关于他的消息。如今再听苍歌说起这些他不曾知道的事情，只觉得心如刀割。

苍歌又道，“他将宰相府又重新翻新了，和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些年，他其实从不曾忘了你。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亲临战场？不就是因为他知道战场上与萧子玉作战的便是”墨玉”么？”

墨玉看着苍歌，“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按理来说，当日他做了那么多事，苍歌其实并不喜欢他。因为苍歌一直认为他做事太残忍，太过不折手段。可是如今苍歌这般帮着他，又是为了什么？在墨玉心中，做任何事情都应当有所企图，那苍歌如此帮他，他的企图又是什么？

“因为，我知道测儿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只有心中爱极了，被伤痛的时候才会恨得极致。也因为我不想看着测儿孤独终老。”

“……谢谢。”这句话，是真心的。他真的想对苍歌说谢谢，不管是出于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出于他的这番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的话。

所以此刻，当拓野祁说他和他一样，也像个疯子的时候，他才能如此平静。因为，回首往事，他也觉得当日的自己像个疯子？

所以此刻再看拓野祁，他心中已没有恨，只剩下可怜。

他又听拓野祁道，“当日你醒来之后，果然心中只有恨意，也只想报仇。所以我让妙手圣君给你改头换面。如此，你便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因为只有我才能助你完成复仇大业……哈哈……这本是天衣无缝的计谋，也是无人知道的秘密，因为当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我给杀了，包括那妙手圣君！”

“……”

拓野祁突然哈哈大笑，他看着墨玉，“墨玉，我知道你并非从低于来得恶鬼。墨玉你知道吗……知道你们有死，真好……”

“对。”墨玉点头，“当日我同萧子玉大战之后，我因无法压制住体内那些魔物的魔丹，即将面临自爆而亡的命运。所以我就掉入了前方的万葬深渊。因为我不想落入萧子玉之手！只是天不亡我，是苍歌就了我。他不惜耗损他修为帮我压住了体内的魔气，所以我才能或者，又才能知道当日之事。你恐怕不知道吧，当日你下手杀房玄夜，可他和我一样，也是命大没有死掉。至少，他少了双腿，丢了一只眼睛……”

拓野祁觉得此刻仿佛吃了一口黄莲，不但苦，心还痛。所以他痛苦的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泪如雨下，他说“其实，当日传来你的死讯的时候，我很是痛苦。我觉得是我害了你，是我杀了你……如今你能好好的站在的面前，我很高兴。我罪孽本就深重……如今的结局，也算是我咎由自取。你此刻只怕恨不得杀了我吧？能死在你的手中，墨玉，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墨玉看着拓野祁，一脸同情又可怜，他说，“不，我不会杀了你。”

“……”拓野祁不可置信的看着墨玉。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墨玉仿佛和往日他记忆中的墨玉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眼神不再犀利，他脸上也不再冰冷，这种表情是因为心中又有了希望。所以他问，“你不恨我吗？”

“不……”墨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当我知道当日的事情的时候，我恨你，恨不得食你骨脉，喝你血肉。但是，苍歌告诉我，如今你大限已去，犹如强弩之末。卞国必将在你手中灭亡，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致命的打击。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终有时。如今你自食其果，也算是对你当日所做恶事的惩罚。而我……”他看着宫廷外面的夜色，眼里一片清明，“我当日同你一样，也作恶太多，手中沾满鲜血，那些事也当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如今，既然上天又再给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定然不会再如当初那般昏昏噩噩的过。”

他看着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拓野祁，突然很是同情，他说，“这一次，我定当好好活着。”

说完这话，墨玉再不看他，大步朝外走去。他的身姿是那般挺拔而坚定。如今的墨玉，已放下仇恨，放下过去，活的释然。所以回头的路他走的也很轻松、很坦然，只是等到走外面，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等到看清此人面目的时候他感觉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只剩下愕然。

而那人也如他一般，脸上也是一片愕然。

墨玉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风间测，风间测同样也是如此。所以他愣愣看着墨玉，半响，才道，“你是……墨玉？”

墨玉看着他，最终摇摇头，他说，“不，你认错人了。”说完，他头也不回朝另一边走去。风间测哪会让他离开，忙追了上去。

子玉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圣上和墨玉，微微一怔，一旁的少爷捅捅他胳膊，“这人怎么办？”子玉才反应过来，道，“当然是抓回去！”

子玉等人进去的时候拓野祁看着他，哈哈大笑，“你便是萧子玉？”

子玉点头，“不错。”

拓野祁摇头苦笑道，“成王败寇，败在你和风间测的手中，我认输！”而后他乖乖伸出双手，丝毫没有反抗。被袁坎等人抓走的时候，他看着子玉，道，“我手下的那些兵，他们投降，还请将军在圣上面前替他们求情，放过他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