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测睡眠很浅，此刻他感觉到了账营中有其他的气息，忙翻身坐起，却见不远处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人。此人一身白衣如雪，五官俊秀，一头乌黑秀发用翠绿色的錾子随意挽着，看起来如此超然脱尘，宛若谪仙。

只是风间测看见这人，却惊得无以复加，“舅舅？”岁月似乎对这人极其疼爱，便是过去二十余年，苍歌的面容还是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他年长风间测二十余岁，但模样看起来却比风间测还要小一些。

“测儿。”苍歌回头，对着他轻笑，那般云淡风轻。

好在圣上很快平息心中的震惊，他看着苍歌问，“舅舅怎么会出现在账营。”

“只怕测儿想问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吧？”苍歌那双明亮的眼眸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风间测知道，自己这位舅舅极为聪明，没有什么事能够满足他，于是他问，“萧子玉和风间央有关系？”

“是。”

“那苏子陌呢？”他一直让人监视苏屿清，自然也知道苏子陌的存在。只是苏子陌一介柔弱书生，对他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所以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没有对苏子陌痛下杀手。可若不是苏子陌而是萧子玉的话？

圣上想到了那位聪明决绝又能力出众的青年，他不但有胆识，还有卓越的领导才能，这些日子在军中，他和军中士兵打成一片，显然那些士兵都很信任他。特别是他身边的那位副将，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袁坎！想到这个名字，圣上总觉得有些熟悉，仿佛以前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苏子陌？他和风间央没有关系。”苍歌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我当日我在虞山的时候捡来的……”

虞山是苏克拉斯族居住的山，所以，当日他舅舅当日是知道那件事的是吧？风间测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跟舅舅解释一下，所以他说，“苏克拉斯族并非是我下令让人斩杀的。我当时只想要他们交出那白玉虎符，这事是汝阳和王涛去办的。只是……最后竟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知道。”

看到苍歌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风间测突然有些心虚，他说，“苏屿清的事，舅舅也知道。”

苍歌叹了口气，“知道。”

“我……”

“我知道，那事不怪你。是我……害了他。”当日若不是他觉得苏屿清有才华，将他推荐给风间测。那么他也不会入世为官，还是当他的教书先生。当日，他若不是为了救风间央的孩子，也不会将苏屿清卷入这个争论漩涡，自然也就不会到后来又逼死了他。

“萧子玉……才是四弟的骨肉……也是我的侄儿？”

“是。”即便他早已猜到结果，但是当从苍歌口里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被撞击了一下。而后他又听苍歌道，“当日我发现这孩子居然是天生的五系灵修，又自带龙气，天资聪慧日后必成大事。若是如此你定然不会留他在世。但是测儿，你手上已沾染了太多杀伐，不管如何，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不想你日后回想，还会后悔。所以我将他带走，放在了一户农家。我封印了他身上的灵系和龙气，又给他点上哥儿的印记，妄图用我这一世修为改变他的命盘……”说到这，他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上天注定的命数便是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

苍歌抬头，看着他，“测儿，如今你既然知道了真相，你会杀了他吗？”

“……”风间测握紧拳头，此刻他心中波涛骇浪，他从未如此刻这般紧张？萧子玉此人，若是留下日后必成大患！按理来说他当然应该将其杀之！

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隐隐在阻止他这么做！

杀？或不杀？

最终风间测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便好好想想。杀，或不杀，都在你。”说完，苍歌便走了，等到风间测反应过来，这账营中哪里还有他舅舅的影子？

那夜之后他再难入眠，居然就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日子玉进来问他是否继续攻打卞国。他才回过神，看着子玉那张熟悉的脸，略一恍惚，居然叫出了他四弟的名字。子玉眉头微微一皱，若他刚刚没听错，圣上看着他叫的是已故太子的名字？

自打当日在无望山被他师傅解开身上的封印，发现自己体内带有龙族之气之后，子玉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等到见到风间测，从他那与他有些相似的眼眉和气质中，子玉已对自己的身份猜有七七八八。

如今看圣上的反应，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只是既然圣上不点破，他也就不提了。本来子玉对已故的太子并没有任何感情，就算是当日风间测杀了太子登上皇位，可这又如何？他早就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他的心中，只有萧老四和萧王氏才是他的爹娘，也才有感情。再说，生于帝王之家，争夺皇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前有李世明血洗玄武门后有康熙的儿子为登上皇位明争暗斗，所以他并不觉得风间测做的有何错。若是换做是他，只怕他也会如此做。只要风间测不对他动有杀心，子玉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想当皇室之人，只相当一个普通百姓，能和爱人长相厮守便行。

风间测和萧子玉二人各怀心思，等到半响，风间测才反应过来，“爱卿说什么？”

“圣上，卞国我们是否还要继续攻破？”

圣上眼神一暗，道，“攻，如何不攻！朕要攻下他的虞城，将他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