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你亲自入京是想做什么!昨夜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惊恐再次回到了皇帝身上,皇帝咽了咽口水打量四周,心里权衡着如果此时借机向林浪发难,有没有把握将他一举拿下,就见林浪突然向前跨了两步,遮住他眼前的光线,满脸了然的神色,似乎对他的算计一清二楚,还轻轻朝他笑了笑,“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
殿外离他最近的侍卫冲过来大约需要四息的时间,现在叫人进来有没有把握抓住林浪他不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林浪绝对有时间拧断他的脖子!他就不应该放这个混蛋进宫!
这一瞬间,惜命的情绪压下了所有算计,皇帝看着林浪点了点头,“林将军的要求,朕都允了。”
皇帝批准林浪三日后离京,同时也应允他,从今年起分配给西北军营的军需补给比往年加倍,不会有任何拖延,白纸黑字写下谕令加盖玺印,就算是皇帝自己也不得违背。
准备离京之前,林浪又去樊杰府上拜访了一次,这位老将军如今无事一身轻,竟然在府内开荒种起了瓜果蔬菜,倒是悠闲得很。
只不过他的家人大都殒身在了长年的征战中,留在京中的夫人也已于十年前过世,偌大的府邸就剩他一个人,悠闲中也带着些许苦涩。
知道林浪要回西北,樊杰没多说什么话,只叫他走了就不要回来,朝堂不是安乐地,还是西北大漠自在。
林浪疑惑道:“既然将军向往西北,为何要留在京城?不如随我一同回去罢。”
樊杰摆了摆手,“回去做什么?当个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老不死?你管好你自己。”
林浪未尝不了解他的想法,人年老之后总容易怀念曾经的英勇,如今却是力不从心,再成日面对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种失落感确实很折磨人。
而且樊将军这么干脆地离开西北。也是在给林浪让路,虽然他如今移交了兵权,可是往昔的威望总还保留了一些,只要他人在西北,就保不齐会不会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对林浪阳奉阴违,索性还是彻底离开。
林浪明白他的苦心,也就不多劝了,只叮嘱樊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他会时常派人来探望。
这次回西北后他确实没打算再回来,至少不会大张旗鼓地回来,林浪还想过离开前要不要去吕家拜访一番,毕竟当初要不是吕经业牵线,他说不定到现在还是个黑户,那家人待他也确实真诚,反倒是林浪在处处隐瞒,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他毫不怀疑皇帝现在一定安排了许多人盯着自己,一旦发现他和吕家有交情,说不定还会给吕家带去麻烦,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他派人悄悄给吕家传了一封信,告诉吕经业,若遇到难题需要帮忙,尽可去西北寻他。
林浪离京时是热热闹闹地走的,甚至皇帝还亲自现身给他送行,颇有点送瘟神的意思,队伍策马出城时,林泽站在街边,看到了林浪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不禁微微一怔,那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很像他死去的大哥林大牛。
“秀才,瘸秀才!”等着他拿字画出来的客人见他出神,大声催道,“赶快点,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找人裱框呢,别浪费时间。”
林泽忙把手中的字画交给他,好奇问道:“这位大哥,您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京城内不是不能纵马么?”
“这你都不知道?真是读书读傻了,”客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林大将军,前些日子刚带领西北大军,把蛮子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是个大英雄,别人不能在城内纵马,他可不一样,皇上都对他另眼相待,今儿亲自送他返回军营呢。”
竟然也姓林,林泽又是一怔,客人展开字画瞥了一眼,“这真是楚先生的真迹?怎么看起来太不像呢。”
楚先生是京城有名的书画家,林泽一直就是打着他的旗号卖临摹伪造的字画,也就是骗骗没什么见识的平民百姓,听到客人质疑,林泽不敢再分心,立即给他介绍起来。
“您看这个落款印章,就是楚先生的私章,写横笔时落笔稍稍往上勾,这也是楚先生的独特笔法……”
当天晚上林泽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从考中秀才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偶然得到楚太傅的青眼相看,亲自推荐他进入京城最有名望的致远书院求学,名声一日日远扬开来,师长同窗都对他另眼相待。
他在秋闱春闱都取得了优秀的名次,又在金銮殿上,被皇帝钦点为探花,之后更是得到了曲丞相的青睐,将曲大小姐下嫁于他,并为他在官场铺路,送他一路青云直上。
等他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对曲丞相各种迂腐的做派和令人窒息的掌控欲都感到强烈的不满,出手联合其他党派将曲丞相扯了下去,全数接手了丞相手中的权力人脉,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欲|望永无止境,他自认自己得天独厚,为何要做那一人之下?终于又被他找到再进一步的机会。
他和边境蠢动的蛮族联合,蛮族在边境作乱,他在朝堂配合,等大兴的主力军都被调遣去防守边关,他再趁机在京城谋逆,待他登上帝位,送蛮族三座城池答谢。
然而这一次他却低估了蛮族的野心,他们要的岂止是三座城池,蛮族蓄谋已久,攻下边城后仍然不依不饶,大军继续向内攻进,最后兵临京城。
这时候的蛮族怎么可能继续遵守和林泽的约定,甚至在破城而入的第一天,首领鲁达就亲自砍下了他的头。
林泽从梦中惊醒,单衣已被冷汗浸透,这个梦奇怪得很,前面他风光无限的时候都是快速带过,最后人头落地的瞬间却真实得让他心悸。
梦醒之后,他也说不清是惆怅还是大松一口气,只是自懂事起就一直蠢蠢欲动的野心突然间好像消停了些,林泽掀开裤脚,看了一眼自己注定要瘸一辈子的腿,不禁露出惨淡的笑,他自幼苦心钻营却落到如今的境地,似乎也应该觉悟了,林泽起了床,开始为白天开摊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