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惜,李玄寂很快把那一叠所谓的怀素狂草抽走,又换了一张画纸怼到她脸上,再次发问:“这又是什么?”
纸上勾画着一个男人的半身侧面,他鼻峰高挺,眉目深邃,英俊而刚硬,他穿着一袭铠甲,甲衣上犹带血迹污痕,画面只作黑白二色,笔锋勾勒写意,那男人的轮廓其实不甚清晰,但是,那种凛然如山岳、锋利如刀剑的气息却穿透了宣纸,扑面而来。
画的正是李玄寂,那是谢云嫣梦中的李玄寂,就如同一幅水墨。
谢云嫣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道:“这是我画的燕王殿下。”
李玄寂指了指那叠抄写的礼记:“怀素狂草。”又指了指那张画纸,“我的画像。”他的脸沉了下去,“很好,非常好,谦恭虚己、循规蹈矩,看来你深有领会。”
他的神情冷肃,气势骇人,燕王殿下发怒的时候,能令千军辟易,但是,谢云嫣却很不怕死,她还能露出乖巧的笑容,用带着奶味的声音哄他。
“王爷是当世伟丈夫,雄姿英发,灼灼如烈日,风华雅俊,皎皎似明月,我一见殿下,便为您的光采所折服,今日得您教诲,更是如受宠若惊,故而画了这幅小像,日后当悬挂于房中,参拜若神佛……”
“休要溜须拍马。”李玄寂打断了谢云嫣的话,“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甜言蜜语哄人,你谢家的君子风骨都被你一个人丢光了。”
“我只是个姑娘家,分明不是君子啊。”谢云嫣理直气壮地回道。
李玄寂露出了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谢云嫣打了个哆嗦,这种目光她很熟悉,她每每淘气过头了,父亲总是会用这种危险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她的手掌心就要遭殃了。
谢云嫣急了,蹭过来,怯生生地拉住李玄寂的袖子:“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甜言蜜语哄人,您和我非亲非故,却带我到长安,收留我,为我挡风遮雨、令我衣食无忧,无论我多闹腾,您都不和我计较,我心里明白,我感激您。”
她的手还拉着李玄寂的袖子不放,大约还是有点害怕,嫩嫩的小爪子张了张,又牢牢地抓住了,看过去软软的,让李玄寂又想起了幼时遇见的那只雏鸟,它在他掌心打滚的感觉,和这个差不太多。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
谢云嫣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自从我爹走后,就没有人这样疼我了,虽然王爷您凶巴巴的,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您,您不要赶我走,也不要讨厌我,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
她仰起脸,她的眼睛很大,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湿漉漉的水光,果然就是刚出窝的小雏鸟的模样,一味黏人。
她说他凶巴巴的。李玄寂想了一下,脸色稍微和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倏然炸响了一声惊雷,轰轰隆隆。
谢云嫣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她是害怕打雷吗?李玄寂的手微微地抬了起来。
又是一声惊雷,哗啦一声,大雨落了下来。
谢云嫣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道:“哎呦,下雨了,阿默还被罚跪在院子里呢,要被雨淋到了,我去看看他。”
她急急忙忙地朝李玄寂一躬身:“王爷请容我告退。”
话是这么说着,可她也不等李玄寂点头,就飞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