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自己变小的手,却难以遏制的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不可挽回,他还可以等来那个人。
然后带他去江南。
正想着,头上忽然被砸了一下,傅听涯立刻警惕回头,却看见一双雪白的靴子荡在自己眼前。
砸中他的东西落了下来,傅听涯随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枝花瓣完好,开得万分灿烂的玉兰花。
“小殿下,你再发什么呆呀?”
靴子的主人歪头,露出一个仿佛真诚的笑:“师父我帮你解解忧。”
傅听涯出神的看着靠坐在高大玉兰树上的轻甲少年,眉宇尚是那般凌厉锋锐,眼梢里也荡着一泓风流意气,他唇间含笑,满身皆是稚嫩的轻狂不羁,满身皆是那些岁月里那些不可回首。
后来雪染发梢,后来风霜堆上眼角,后来他逐渐稳重,逐渐沉默,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北疆坚不可摧的城墙,是黄沙里横来的一把刀,却不再是京城里鲜衣怒马少年郎。
枝叶青青,玉兰璀璨,不及梦中他此刻上扬的嘴角,一抹朱红唇色。
于是眼睛一眨,竟有泪滴落。
傅听涯尚未回神,少年却急了,只见他身姿如鸟轻盈落下:“你别哭呀……我就是逗逗你——”
被温热的手指擦去眼角泪痕,傅听涯下意识的一把攥住……
“傅楼主,您醒了!?”
倚云推门进来,便见傅听涯坐在床边,他尚未来得及多想便惊喜的喊出声,然后才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
傅听涯抬眼看他,眸中满是血丝,他声音沙哑:“我昏迷了多久?”
倚云震惊于对方此刻满身浓重的颓废之意,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答道:“您昏睡已一月有余……此地乃是穷幽谷。”
“他呢?”
傅听涯强压下心中汹涌而来的绝望和难过,哑声问道。
明明前言后语并无所指,但倚云立刻便明白傅听涯说的是谁,他道:“北疆那边,并没有消息传回来。”
“毕竟当时……您……”您撤走了惊羽楼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
倚云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说出这锥心之词。
但是傅听涯只因这一个停顿便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决定,他咬紧了后牙根,仿佛这样便可以抵御那些刀割一样的悔意。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挽回。
日光转过,室内变得昏暗,傅听涯觉得自己宛如在地狱里挣扎求生的恶鬼,明明面目狰狞可憎,却偏偏还在心底保留一丝可耻的奢望。
“倚云,找几个人去盯着卓玛。”
“我要去找他。”
17 | 第十七章
叶授衣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再次活了下来。
他仍然记得心头冷刃划过的痛感,和死亡的阴翳降临时,某种奇异的、解脱般的欢愉。
雪天高原寒气涌入血脉,情蛊在逐渐冰冷的躯体中横冲直撞,凶狠撕咬,他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残缺,并逐渐消失在某种不可言说的黑色浪潮里。
然而浪潮深处骤然点燃了一星红色火光,疼痛着,闪烁着,悬于一线,却终究没有熄灭。
——叶授衣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