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看两眼后却不由自主的住了嘴,他手里拿的文章是关于如今朝廷官员做事推拖的文章,关于官员冗余造成互相做事推让的命题,今年上半年夫子已经提过几次,新皇早有意改变这样的情况,不然朝廷也不会更改举人择官的规定。

但不止他自己写过类似的文章,学院里举人每人都写过两三篇,包括长安,甚至他们都得过夫子的称赞,可却都远远不如他手里这篇文章真情实意,往日叫好的文章和这篇一比,立马便能显出里面的浮夸如空中楼阁,远不如这篇恳切中带着劝诫,文辞不显华丽又意外的能让人看进心里去,张智霖看了连连叫好,心知这篇文章拿出去怕是进士也能搏一搏。

刘永和看的则是另外一篇游记,登浮游山,他初看只以为好友大病难免文章失了平常水平,竟然开篇大片篇幅都没有提起登山,只是记些琐碎的准备工作,他正要想好如何安慰好友,大致扫一眼看到了末尾,方才发现这篇文章另辟蹊跷的没有写山中好景,反而写了登山之前他所做的周全准备,和最后爬上高峰的喜悦。

他静下心来通读完整篇,这时忍不住再去看第二遍文章开头所做的准备,竟然不觉得琐碎,反而正是那一步步踏实的准备,才能让好友度过重重困难,最终得偿所愿,看遍山顶美景。

他向来不喜太过流露感情,这时候也忍不住叫好,听到张智霖的声音两人交换看完,忍不住直愣愣的盯着何长安。

何长安被看得有些发毛,他觉得这数篇文章可是难得用心去写,怎么这两人这么看他,就算他润色时稍微夸大了点,也不至于这样的神情,好像他……他跟块红烧肉似的。

刘永和面色复杂,“原来我觉得你大病一场写文章难免失了水准,没想到你的确生病导致头脑不好用,这种好文章我看了一遍忍不住回想一遍再次细细品读,你竟然拿生病当借口,让我们俩以为你文章退步。”

“额……”何长安被这反转打个措手不及,想要说的话都忘了,“我正是因为觉得我进步有点大,才不敢相信,许是病着的时候心里特别安静,许多事情就想开了吧。”

张智霖凑近抬头摸摸这颗还包着伤口的脑袋,露出奇怪的笑容,“永和快看,我看长安好奇怪,我想打他怎么办?”

刘永和啧啧道,“我也想打他了,怎么办,让他请吃饭,学院旁新开一家饭馆,正好我们庆祝一番。”

“喂喂!”何长安被‘不情不愿’拉去请客,文章的事以请客结尾,他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定。

他快步跟上去,随着来到学院外,开在学院旁的饭馆不大,里面整齐摆放四张桌子,这时候人正少,小二招呼出来,“几位公子,看看要点什么?”

三人各点了菜,刘永和想想还是提醒道,“张良才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小心他使阴招。”

张智霖同样点头,“还是防着点。”

何长安想了想,“在学院夫子也不敢过分偏袒他,他家里这样,应该会谨言慎行一段时间。”说又说不过他,难不成还敢再打他不成?

然后三人散后,回家的路上一语成鉴。

何长安抱着一沓略显粗糙的白纸,看着巷子里拦住路的张良才和两个小厮,无语道,“你爹也不管管你?”

张良才头上有些许的薄汗,他擦擦汗,“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两个粗壮小厮手里拿着木棒,张良才站在后面底气十足,“别以为找到我爹禁足,就能威胁到我,告状又怎么样,扣我月钱又怎么样,穷书生,考上举人你也就是个穷书生,看这次我不好好教训你。”

“哦,被扣月钱了啊,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被扣月钱是因为月钱给了你面前的穷书生。”何长安半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好白纸,好整以暇的嘲笑道。

“你……你、也就只能过过嘴皮子功夫,打,给我打,使劲打。”张良才气急,推着小厮往前冲。

小巷昏暗,何长安早防着对方忽然出手,他身体灵巧右挪的同时上半身后仰,直接面对的小厮一身力气却不会使巧劲,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伸脚一扳,前扑停不住的身体便扑倒在地。

另一个小厮因为动作慢了点,这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同伴摔倒在地,而这个弱不禁风的穷书生看起来轻而易举就躲过去了,咽了口口水他不敢上前。

张良才大怒,“干什么吃的,连个破书生都打不过,我爹让你们打我的时候……你们不也挺用力吗?”

“少爷……”小厮说到一半被推出去,他顶着害怕的表情狠狠举起木棒冲过来。

就剩一个人,何长安仗着记忆里的招式轻而易举就把人打趴下了,只剩下张良才惊恐的往后退,“别、别过来,我告诉你……你我娘可厉害了,我爹也厉害,敢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长安伸脚在他脚后绊一下,张良才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往后退,何长安踩在他衣服下摆,“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求饶,还威胁我啊?”

何长安左右看看,想想怎么打他比较好,像是在打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最后他拍拍张良才的脸,“听说打人不打脸,可那是不是仇人的时候,你家小厮砸破我的头,你现在又带着人来堵我,你说我把你打个鼻青脸肿怎么样,反正无论我打不打你,你都不会放过我。”

***

李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抱着长安,两人同骑一匹马,在城外的庄子里策马飞腾,无比的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