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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雪樽在客栈悠哉游哉说完的最后一句话。避风雪客栈的白面清秀小厮前来敲门,雪樽敲蓝皮书的脸,小厮敲他的门。已经轮回了。小厮隔着雕花古朴的长门,声音穿过镂空的花纹钻进雪樽耳里。“客官,你的客房已期满了,续还是不续?”他的声音脆脆的,有少年的稚嫩。

续,不续,这是一个问题。雪樽把书搁桌案上,白玉的手伸进袖口,胡乱搅了搅方知早已囊中羞涩,不名一文。他烟眉一拢,朝外道。“吃人的客栈!一晚竟要一百五十文铜钱,吃人呐!”屋外隔着木门,静的出奇。雪樽心道,还是遇见软柿子,若是小厮咄咄逼人,出手赶人,他也反抗不得,也丢了书生意气。于是折中这样道。“那,柴房可留一角于我容身吗?”

小厮笑道。嘎嘎有恶鬼磨齿的错觉。“呵,客官玩笑话,咱们避风雪客栈向来人满为患,柴房里的柴木堆如山高,一日不到便在锅底烧尽了。小的也是为客官着想,若是傻的颠的黄老二去拾柴火,一把将客官一道拾走丢入火里,这哪成啊?这,客官不死得冤吗?”这小厮虽不见他面目,但只听他说话便知不是善类,即便不动手动脚踹他出门,然语言恶毒阴阳怪气非人能忍。

偏雪樽一时呆木,愕然道。“那……马……马厩也行。”

“马厩里尚且住着其他客官尊贵的马匹,怎还容的下客官你呐?”

“……”雪樽顾不上同蓝皮书自说自话了,他被少年小厮赶了出来,很温柔的赶,很温柔的帮他将囊箧拖于门外,很温柔的,仍是一副笑脸。“避风雪客栈,欢迎客官下次再来。恕不远送!”雪樽扭头倒是看清了小厮的面目,淡眉略略发黄,一双眸子扭转的虎虎生风,是那样伶俐。雪樽倒也认命了,一人把囊箧扛于背上,喘着粗气,立于人声鼎沸,哗然不休的街道,呆滞的抬头远望,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他只身前往皇城赴考两月后的殿试,这才在避风雪住了三晚倒已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他不仅愁思暗生,嘴角苦涩。“小郎君!小郎君——这边——”

一突兀的人声陡然响起,惊得雪樽骇了一跳。循声而视,只见不远处坐在阴凉商摊下摇着破烂蒲扇的眯眼老人,笑呵呵的望着他。摊前一堆碧绿欲滴在烈阳下闪着金光的水嫩西瓜。

“敢问……”雪樽试探性道。

“小郎君过来,日天毒辣怎能一直立于太阳底下?”那老翁道。他扇了扇面前西瓜上停着的几只蚊蝇,很热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