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说完的话被打断,陆大海没再说下去。

关灯,屋里又只剩下陆大海一个人了,山里的夜色寂静的让人发慌,寒冷的冬季没有哪个动物愿意出来吼几声,床单下铺了电褥子,阵阵暖意不断自下而上涌出。

如此温暖,陆大海却睡不着了,也许是晕倒后睡了太长时间,她此刻格外清明,这是她活的第十七个年头,从小到大,她从不对谁起过坏心眼,从不欺骗过谁,从未偷过东西,从未闯过一次红灯,从未跟着同学起哄把令人讨厌的老师折腾的团团转。

她从不加入什么群体,离所有人,所有事都远远的。她会扶着老人过马路,她会帮着摊贩将撒落一地的水果捡起来,她帮着同学打扫卫生,她每次在集体打扫卫生时选择最难啃的骨头,等老师一来同学们就会把她挤开,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被老师数落,她也从不会说什么。她乖的像是用模子刻出来的乖宝宝。

她错了吗?十七年,全都是错的吗?她忽然有些憋屈。怎么就躲在这冰天雪地的旮沓角落,独自黯然神伤。

可是,还能怎么办?

第9章

有一只长得很妖异的猫在紧紧追着她,那猫耳朵高高竖起,眼睛斜斜的咧开到耳根,眼珠子泛着深沉的红光,向陆大海挠过来的爪子比它的一条腿还要长,陆大海拼命的跑,却怎么也躲不开后面爪子划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仿佛就在耳边,清晰无比。还是到了那一刻,尖利的爪子刺穿心脏的那一刻,钻心的疼。然后她就醒了,眼睛睁得溜圆,头顶一片漆黑。

陆大海掀开被子,寒冷的空气瞬间激的她一个哆嗦,她摸索着穿上外套。踩了自己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雪地靴,她想出去看看。

推开门,便是一排横着的走廊,廊顶镶嵌着俩盏瓦数很低的灯。隔壁果然还有一个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想来陈顺还在睡着。

穿过走廊,再打开一扇有些老旧的木门,木门颤颤悠悠一声响,仿佛是经久失修却又无人看顾的一声哀戚。冰凉的空气一瞬间侵袭过来,寒风没入身体,骨头在颤栗吼叫。

木门外是一排用木头堆砌的通道,俩旁扎着密密麻麻的矮栅栏。那一头是一个凉亭,凉亭里斜挂着一盏弱弱的灯,总算让人看清四周大概的设施,陆大海踏出木门,嘎吱一声,虚软的雪被踩下去俩寸,明显的落空感让她打了趔趄,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厚的雪了?

一步一打滑,走到凉亭的时候,后背心竟微微出了些汗,凉亭里没有雪,陆大海剁了剁脚抖落掉鞋底附着的雪,不经意间一抬头,眼前的一切让她心神俱震。

目光前全世界都成了白色的,雪山一座连着一座,暗夜里无日无月,可是天地却同时泛着光辉亮如白昼,这白昼将天地融为一色,无边无际的苍茫,永无止境的虚无。在这惊为天景的夜色下,还有什么能够显眼的存在?

原来她能将那俩排栅栏看得那么清楚,并不是因为亭子里的灯,而是因为天地赐予的夜光。

亭子斜上方有一段平缓的楼梯,楼梯之上是整座山脉的最高峰处,山顶突兀长了一颗粗壮的树,此刻已被白雪包裹,一阵风过,树枝上的白雪点点撒下,像九天玄女在暗夜里撒下的无数荧光,青灰色的枝干渐渐露了出来,万千的枝丫轻轻摇晃,树干却未有丝毫松动,就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的僧人,那么孤独,却那么坚毅。

无来由的,陆大海想爬上去看看。

扶上楼梯俩侧的栏杆,手指猝不及防触到了至冷的白雪,十指连心,刺骨的寒冷瞬间传入心里,飞速收回手,重重哈一口气,不抵用,于是陆大海破罐子破摔般的用一只手狠狠抓在栏杆上,反正自己一定要爬上去的,早点适应这些逃不开的魔障,也许就不会在半路上因为难以忍受就停滞不前。

这便是陆大海执拗的一面,有时候痛苦的就像要死了一般,可是,依然想爬上去看看,就是想去看看而已。

手逐渐失去了知觉,庆幸这段楼梯并不多,走完最后一阶楼梯,陆大海才知原来山顶是一处篮球场大小的平地,最中间用石头围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便是她刚刚看到的那棵。整块平地的边缘处被用与楼梯扶手一样的合成木栏杆包围起来,大约有一个成年人的一半高,应当是怕游人摔下去而立的。

陆大海知道,栏杆的另一边,便是万丈悬崖了,她迫不及待想要观赏一下这种俯瞰深渊的感觉。所以她疾步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接近悬崖,渐渐看清了周围的山脉,皑皑白雪矗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最高处,天下都成了可睥睨得见的尘粒,抬手便可摸得到天。她三两步走到围栏隔断处,心中有一口郁结了十几年的浊气仿佛再也无法承载,她撞在栏杆上,从丹田而起的一阵能量脱口而出。

“嗯”,没说完的话被打断,陆大海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