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让不想想太多,尤其是在这件事儿上。
房东回来的前一天程让为数不多能带走的行李也都收拾好了,他也有点没想到在这里整整三年,到头来一个行李箱也就足够带走。
他在小城里逛了一圈吃了一碗牛肉面,等回到重生的时候才发现店门前站着一个人,因为太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复生这回事。
只是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不过也不怪他会认错,毕竟程让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小姨贺莎。
太长时间没见了,贺莎见到程让的时候都不敢认,愣愣地看着他许久,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然后像是终于确定一样的大步走了过来将他抱住了,程让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竟然也没挣开。
十多年未见,小姨的力气比记忆中大多了。
贺莎的哭声响在耳边,程让却觉得犹如在做梦一般,正如他没想过陆斯闻会来,也没想到家人会来。
如果还能算是家人的话。
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程让从小卖店买了两瓶水,把其中一瓶放在了贺莎面前。
贺莎坐在酒吧所剩为数不多的一张桌子前一直在打量这个店面,越看越心疼:“你这十年都是这么过的?”
“不是。”或许是太久没和亲人坐在一起说话了,程让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过得挺好的。”
程让的改变每一个见过他当年模样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变了。”贺莎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还没出国的时候你是所有孩子里最恣意那一个,活得潇洒坦荡,现在你这样……小姨当时要是没出国,你或许也不会成这样。”
从前的事情没什么好回忆,程让不想再提:
“小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在找你,是我在医院陪你外公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名叫陆白的人,他说认识你,给了我你的微信,可我怎么也加不上,就问了地址,来碰碰运气。”
陆白是陆斯闻的堂弟,他时常往医院里跑也正常,没什么稀奇的,那陆斯闻呢?小姨有没有碰到?
程让没说话,也没有询问一句外公怎么了,他不想回去的大部分原因都是源于那些所谓的亲人。
“你外公……”贺莎看着他,笑了笑:“没多少日子了,心脏的毛病,已经做不了手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程让还是沉默,他没什么可说的。
“你外公立了一份遗嘱。”贺莎说:“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你。”
直到这个时候程让才有了些许的反应,眼神里不是惊喜,而是困惑。
“你舅舅他们因为这个都闹开了锅了,但你外公他说什么都不改,遗嘱也做了公证了,等他走了,你只要签几份文件就可以拿到了。”贺莎伸手过来想要握住程让放在桌面上的手,可还未曾触及,程让却先一步避开了。
贺莎也没想到程让的反应这么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让,到底是没问一句为什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你外公留下的也不算多,但那两套房子还是很值钱的,你拿了也能过些好日子。”
“小让,你外公是疼你的,他一直记挂着你,当初用那样的方式让你离开是不想你在那个伤心地待着,也不想你面对那些人,他们那些闲言碎语会影响你的,他是信你的,你的照片他一直都夹在他最常看的医学书里,每天都会看,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小辈。”
程让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依旧沉默。
贺莎叹息了一声:“不过他要是知道让你离开还是改变了你,还是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或许他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贺莎的话把程让的回忆拉回了十年前在北城最后的那段日子,可才刚刚触及他就强迫自己抽离出来,没什么可想的,他也不愿意去想,他现在生活的的确算不得好,但也并不糟,比起那段日子,他自在得多。
“小姨想跟我说什么?”程让握住面前的冰水,瓶身已经结了一层冰雾,体温覆上去就凝成了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小姨想让你回去。”贺莎说:“你不该在这里,你外公也很挂念你,回去好好生活,也看看他吧。”
程让闻言静默了很长时间,但最后还是摇了头:
“不了,他当年既然觉得我离开会更好,那我也没必要再回去,我过得挺好的,他如果真的担心,你可以让他放心,至于那些遗产,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