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尸行李箱

刑侦:佛骨香 二狮 4131 字 1个月前

单瀮对他无聊的嘲讽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地反问:“这很矛盾吗?”

“显然,死亡时间在3-4天前。死者,根据其衣着推测,大概率在室内被害,那是一个没有苍蝇的环境。她死后被塞进行李箱——皮箱既然装着尸体,凶手自然会把拉链拉好,苍蝇依然飞不进去——而在抛尸一到两天后,有野猫,或者老鼠什么的闻到气味,撬开拉链,苍蝇才有机会飞进去产卵,所以,你所谓的三十小时,只不过是皮箱被撬开的时间,而非死亡时间,或是抛尸时间——因此,毫无意义。”单瀮得出结论,“所以,我们应该重点关注3-4天前的监控,而不是三十小时之前。”

“错。”

“抛尸时间——我是说抛尸时间而非死亡时间——不可能超过40个小时。”林鹤知伸手指向绿化带一角,“看到那边的水缸了吗?”

在那面“此地禁止大小便”的墙下,堆着几个废弃的陶瓷腌菜坛子,水位大概有70%。

“我住这附近,前天县里下了一整天暴雨,傍晚才停,绿江雨后暴涨,都已经涨过警戒线了。虽说这个行李箱的材质有一定的防水性——”

单瀮反驳:“皮箱隔层是湿的。”

“不要打断我说话。”林鹤知的嗓音不大,甚至还很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气质。

单瀮脸色不太好看,但他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闭了嘴。

段夏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盯着尸体,心说好家伙,在局里谁敢这么和单队说话?林老师,有点东西。

林鹤知这才继续说道:“环境很潮,箱体自然是潮湿的——你看那边坛子里的积水,再看这些红包和艾草——只是有些潮湿,并没有浸泡过水。不管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我认为这个行李箱是在大雨后才出现的,所以,我建议你优先调取前天傍晚六点到昨天早晨九点之间的摄像监控。”

“那具体死亡时间呢?”

“最起码三天以上,其实——”林鹤知又看向那些相对鲜红的尸斑,“还有一种可能性,这具尸体被冷藏过。苍蝇卵在冷藏状态下不会发育,也不会死亡,而当尸体温度在30小时前恢复到了20c以上,苍蝇卵才开始正常孵化。同时,因为冷藏,腐败速度会远远快于正常速度。”

如果尸体真的被冷藏过,那真实死亡时间就更难推测了,少则数周,长则数月。再加上行李箱里没有直接可以证明尸源身份的证件票据,单瀮隐隐感到这个案子十分棘手。

“冷藏这个事儿,你们什么时候能确定?”

“解剖后。”

单瀮点点头:“小夏,你们把尸体送去殡仪馆。具体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有进展就通知我。”

“好!”

随后,单瀮调集手下力量,把任务一一分派了下去——调取附近所有摄像监控,联系其他几位把这里当“vip厕所”用的货运司机,摸排附近居民保安,dna送检,排查失踪人口等等。

林鹤知蹲在尸体边,仔细观察着一条蛆虫扭来扭去从尸体鼻孔里钻了出来,雪白的、肉嘟嘟的身体向上弓起。他抬头问:“这些蛆你们还要吗?”

段夏摇头:“最长那条我取样了,已经千分尺拍照记录了。”

林鹤知闻言,便顺走几个物证盒,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蛆虫收集了起来,还拿马克笔标注了时间、以及蛆虫所在的尸体部位。

段夏有些好奇:“林老师,这些蛆——除了判断死亡时间外,还有什么用处吗?”

林鹤知一耸肩:“白白胖胖,挺可爱的。”

段夏脸上的表情顿时五色纷呈。

林鹤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盒子:“你们又不给我发工资,送我几条虫子都舍不得?”

段夏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随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不懂,但大受震撼。

将近中午的时候,警方完成基本的现场勘察,将尸体与行李箱抬上了警车。

“你们先去殡仪馆吧。”林鹤知单手撑在车窗窗沿上,并没有和段夏她们一起回去的意思,“我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段夏不解:“什么收尾工作?”

“我想去菜场买点猪肉,在现场测试一下——看看在这个环境里,苍蝇的三龄虫大概要几个小时才长出来。”

段夏“哦”了一声,有些懵懂地眨眨眼:“你是怀疑我那个公式不准?我在法医学期刊上看到的,回头可以把文章发给你。”

“不,我不怀疑你的公式。”

其实,林鹤知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强烈的,想重复实验的冲动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不同环境、不同蝇种都会影响孵化时间,又或许,是因为他喜欢那种,把真相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你们先走吧,”林鹤知拍了拍车门,“氢氰酸容易随着尸体腐败而分解,回去记得第一时间做普鲁士蓝氰根测试。”

随着尸体被搬运,警戒线后边一片汹涌的“咔嚓”声,记者越来越多了,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又接一个。

“听说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

“死者身份信息确定了吗?警方到现在都发现了什么线索呢?”

“请问这起案子,和两年前的行李箱藏尸案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案件细节还在调查中,请耐心等待警方通告,不信谣,不传谣——”当地民警无力地招呼着,“哎别拍了,不准拍——”

林鹤知沉默地看着她们,好像看到了一群嗅到了腐尸气息的苍蝇。

等林鹤知在抛尸地布置好蛆虫实验,他接到了一个来自段夏的电话:“林老师,氰根测试阴性,我们还用膀胱里残余的尿液做了一个迅速的毒检,目前来看,乙醇、常见毒品都是阴性,应该是没有吸|毒……”

林鹤知无声地挑起眉,心里腾起一丝莫名的恼火——好像本该分分钟解决的数学题,解到一半,发现思路错了的那种恼火。

“宫主任怎么说?”

“宫老师已经把尸体解剖了,从——从尸体状态上看——我们现在怀疑——呃——怀疑死者是被冻死的。”

林鹤知沉默片刻,跳上了一辆公共自行车:“不可能。我马上到。”

他并不想见那些市局来的法医。不过,比起社交的折磨,他更不能忍受一个悬而未决的死因。

由于当地辖区没有专门的解剖室,解剖都在当地殡仪馆进行。林鹤知从门口的钩子上扯下一件白大褂,在一些人或是诧异、或是审视的目光下直接破门而入。

宫建宇五十出头,双鬓微白,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从警三十年,经手的案子无数,是宁港市局最有声望的法医。老警察正在指导段夏整合法医报告,闻声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鹤知,说很多次了,不敲门就进来,不礼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