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应出声了,似乎没有,总之放心地坠入了睡梦中。
兰宜再醒来时,屋里已掌起了灯。
她感觉了一下,身上已经都收拾过了,清爽了不少,翠翠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立刻发现她睁了眼,忙凑过来:“娘娘,你怎么样,还疼吗?”
当然疼。
不过兰宜顾不上,眼神往四周张望,翠翠会意,道:“小主子饿了,被王爷抱去寻乳娘了。”
她说着忍不住笑:“王爷还管这事呢,见素姐要抱,王爷都不许。”
兰宜有点担心:“他会抱吗?”
她记得之前,他那么僵硬地,像抱着个大炮仗。
“会了,王爷之前哪也没去,在这屋里学了半日学会了,小主子大约喜欢人抱着,在王爷怀里就哼哼,一声也没哭。”
兰宜松了口气,然后觉出饿来。
善时一直在灶上准备着红枣枸杞粥,见此即刻去盛了一碗来,兰宜还不能多吃,她靠在床边,刚用完一小碗,只见帘子一掀,沂王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他果然熟练许多,因他身材高大,包被在他手中愈显得小小一团,他此时看上去极轻松。
兰宜紧紧盯着。
沂王自然知道她的心意,走到跟前,在床侧椅子上坐下,把孩子的脸从包被里展露出来给她看:“她吃饱了,困了睡着了。”
兰宜伸手想碰,又顿住,怕吵醒了孩子。
沂王胆大,把她的小手拿出来,笑道:“没事,你摸一摸,要是醒了本王来哄,她甚听本王的话。”
“……”才出生还不到一天的小婴儿,知道听什么话。
不过兰宜到底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小手。
“好小,是不是?”沂王感叹,“像个芝麻一样。”
兰宜道:“——也没有那么小。”
沂王笑起来——他也怕吵醒孩子,声音压得很低,宫灯斜照过来,他第一次显出单纯的温柔表情。
兰宜收回手,对着孩子继续傻看,她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但大约一刻钟后,沂王就把孩子重新拢好抱了起来,向她道:“你该歇息了,明天我再抱来给你。”
兰宜下意识道:“就放我这里——”
沂王摇头:“你要好好养着,等出月子了,再亲自照顾她。”
他声音轻柔,但语意不容置疑,说完还腾出只手将她的被子掖了下,顿了顿,又抚了下她的脸颊。
他没再说话,但兰宜似乎领会到他的意思:说什么,也表达不了他内心深重的情感,便不如尽在不言中了。
兰宜没再多想,她才生产完,体力精神确实各方面都不济,听着他的脚步声轻轻出去,侍女熄了灯,不知不觉在黑暗中又睡了过去。
她这一养就养到了春分时节。
终于能出房门时,兰宜站在门槛外,深深地吸了口气。
院中迎春盛放,枝叶新绿,一扫隆冬严寒,一派春意盎然。
令她也有新生之感。
沂王令出如山,这一个来月她被管着和孩子的作息差不多,每日就是吃吃睡睡,元气是重新养回了一些不错,人也闷得要发霉了。
沂王这个人,啰嗦起来极啰嗦,他不知从哪个稳婆还是大夫那里听来什么双月子更好,竟试图压着她再闷上一个月,兰宜无论如何不愿听他的,抗争了几日,终于因开春后沂王的公事渐渐忙起来,管不了她,而以她胜利告终了。
她也终于能和孩子住在一块了。
此前沂王担心孩子晚上吵闹,只有白天才让人抱来给她——经常就是他自己,早上他出门前抱来,晚上忙完了公事再过来抱走。
兰宜虽然极想孩子,可她也得承认,她月子做得好,能缓慢恢复元气,跟沂王这种严格管束的作风脱不了关系。
不过兰宜从他的形色里感觉出来,他近来的心绪不怎么好了,虽然极力压抑着不想在她跟前表现出来。
兰宜猜到为何。
皇帝之前私下跟他流露过,开春后要开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