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冷道:“本王已允许他上车了。”
兰宜知道他的心绪,摇摇头罢了。
沂王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过一时,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寻了她的手握着。
平安眼巴巴地看着。
沂王瞪他一眼。
平安低头瑟缩起来。
兰宜懒得再理会,和颜悦色地问平安:“窦太监跟你怎么说的?你都记得吗?”
平安又抬起头来,用力点头:“窦爷爷说,我生了病,在青州治不好,我娘求了窦爷爷,所以窦爷爷带我来京里治。”
他声音稚嫩,但是说得清清楚楚。
兰宜点点头。这个说辞合理,彭氏是小王爷的乳母,平安就是小王爷的奶兄弟,有这份脸面请托窦太监,听上去挑不出毛病。
下午时,他们抵达了皇城。
在午门外等召见时,兰宜见到有人藏在门洞里边向外打量。
她与沂王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是有些引人瞩目的。
兰宜正猜那是不是太子的人,过一会儿,太子亲自出来了。
东宫在前殿右侧,离午门的距离本来不远。
沂王的伤都养好了,他的病也早好了,不知是不是自觉抓到了沂王一个大把柄,太子看上去心情不错,人都显得精神了两分,近前先打量了一下平安,然后笑道:“五弟,这不会就是孤的侄儿吧?无诏进京可是谋反一样的大罪,你也真是的,就算舍不得离京,也不该犯这样的糊涂。”
沂王冷冷行礼,没有对此回应什么。
他的态度压制不住,流露出来,太子心中一颤,竟头一次觉得这个弟弟有点可怕。
平安也向兰宜身后躲去。
太子有所狐疑:怎么他这个“侄儿”和继母的情分更好。
但他没时间深想,因为传话的内侍已从里面出来,宣沂王“一家三口”觐见。
年关近了,皇帝消闲下来,不用再为那么多国事操劳,只是数日前一场大雪降下来,皇帝身体又有不适,正心烦时,又忽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皇帝快过年的好心情都没了。
内侍入内禀报,说太子也一并跟来觐见,皇帝不想说话,随意点了点头。
于是太子一起跟到了大殿里。
平安忍着颤抖进去,跟在兰宜身后按照窦太监教的磕头行大礼,皇帝都懒得多看。
东宫里就有好几个皇孙,他不缺小辈,更为注重御史奏报的事。
“小的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安认真地念,念完松了口气。
窦太监告诉他,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句,一定要念对,之后别的不会说或忘记了不说都可以。
皇帝听得一怔。
这才张开龙目,向下看去。
小皇孙来见他,该自称“孙儿”,就是规矩没学对,顶多称成了“我”,也不该是“小的”才对。
他笑斥沂王:“老五,你这出闹的是什么?”
太子此时也觉出了不对,再听这个口气出来,心中更是一凉。
沂王淡淡躬身:“儿子在庄子上养伤,想到久不见实哥儿,不知他在府中可有听长史教授约束,便遣窦梦德回去看了看,府中一切都好,只是实哥儿的这个奶兄弟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撞破了脑子,摔成了离魂症,他母亲求窦梦德,带到京里来找好大夫,窦梦德回程时就把他捎带上了。”
皇帝“唔”了一声,叫平安:“你抬起头来。”
平安怯怯地抬头,脑门上的疤很醒目。
皇帝舒了口气,面含笑意:“朕想你不是那等不知礼的人,有些个御史,就是听风是雨,唯恐天下不乱,非搅得朕耳根不得清静。”
口里说着御史,皇帝却斜了太子一眼,眼神辨不出喜怒。
太子顾不上,他盯着平安看个不停,只觉得难以置信——这居然不是他的好侄儿?窦梦德哪来的菩萨心肠,把个小奴才秧子亲自带进京来?!
他实在难以忍耐,张口笑道:“孤竟不知,窦梦德原来有这样的善心。”
平安被他看得想往兰宜身后躲,碍着沂王,又不敢。
兰宜伸手把他往身后拨了拨,然后面向太子,道:“许是殿下没有,自然不能明白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