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婆子机灵些,擦着手站起来,陪笑:“见素姑娘和善时姑娘来了。”
眼神小心地往兰宜身上瞥,她们还没见过兰宜,看这阵势心里的猜测咕噜往上冒,只不好出口。
这是善时的主场,她清脆介绍:“这是夫人。我娘在里面吗?”
婆子忙点头:“在,在。”
然后想起来行礼。
善时没和她们多话,护着兰宜进去:“夫人,您小心,这地上有点腌臜。”
里间很热闹,正是备膳时候,八个灶眼错落排开,制点心的、剁肉的、熬汤的、调制各种酱料的各占了一块地儿,忙得热火朝天。
沂王府的主子们少,可事不能省,沂王规矩重,小王爷嘴刁钻,都不算好伺候的。
“——夫人?呦,奴婢见过夫人。”
站在灶台前指挥调度的一个中年妇人发现了她们,妇人身段圆润,脸庞可亲,使褐布包了发髻,打扮得利索,眼力也好,一下就猜出了兰宜的身份,丢下大勺迈步出来行礼。
兰宜微笑了一下:“不必多礼。”
“夫人别见怪,这会儿东西又乱,油烟又呛,”妇人一边陪笑,一边作势去拧善时的耳朵,“叫你好好服侍夫人,怎么把夫人领这脏地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人收拾收拾。”
善时笑着躲开:“娘,夫人吩咐我有事呢,你腾个干净的灶眼出来,再备莴笋和豆角、青椒、红椒三样,油盐酱醋什么的都给我们一份。”
妇人葛婶子干脆答应:“好嘞。”
她也不问做什么用,在阔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就把善时点名的东西都找出来了,放在一座擦得干干净净的灶台旁边。而且她看出来将下厨的是兰宜,脚不沾地地又往隔壁小库房去了一趟,取回来一副素布襻膊。
“这是预备着的,还没人使过,夫人别嫌弃。”
兰宜点头:“多谢。”
葛婶子笑得眯起眼:“夫人太客气了。”
将襻膊交给善时,由善时服侍兰宜穿戴好。
兰宜站到案板前。
她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皓白手腕,看上去比案板旁的菜刀木柄没粗多少,善时忍不住道:“我替夫人备菜吧?”
这么对比着,她都怕夫人提起菜刀来就把胳膊累折了。
兰宜道:“不用。”
她声音稳稳的,拿起菜刀,像拿起人间烟火气,心里没来由踏实下来。
就这两道素菜,已经是偷工省事了,再要别人帮手,回头她讨路引的话都不好出口。
豆角已经洗净折段,需要切丝的就是另外三样,兰宜久未动过刀,看了看,决定从小的开始,于是拿过一只红椒,在厨房里四面八方偷看来的目光中切下去——
粗的粗,细的细,东一截,西一段,没有一根能算“丝”。
葛婶子瞪大了眼。
离得近能看到案板的两个仆妇发出了噗哧的可疑动静,又在葛婶子的瞪视中用力鼓起了腮帮子。
“夫人,这番椒是从番邦传进来的,红色的尤其味重,要先将中间的筋挑掉,不然会太辣了,一般人适应不了。”善时小声提醒。
兰宜:“……哦。”
这椒确是才传进来不久,她虽见过,但没料理过,不知有这个门道。
兰宜重新取了一个,挑筋,切——
不能说毫无进步,只能说差别不大。
好在番椒在府里不算稀罕物事,因沂王喜好,葛婶子专门在院子一角用粗陶花盆种了十来盆,随用随摘,十分方便。
兰宜沉住气,继续切,她确实会治厨事,还有几道拿手菜,只是做鬼的许多年没有碰过,再拿手也要变成失手了。
一直切到第七个时,她终于找回了手感,接下来就顺利多了,成功切出了一小堆新鲜的青、红二色椒丝后,又将莴笋也切了。
铁锅架上灶眼,烧热后油泼进去,先下豆角,炒至变软后盛出,再下椒丝,继续翻炒,一会后将豆角再度倒进去,旁观的善时渐渐放下心来,夫人这个架势,是会做菜的,就是下手有点没数——
“夫人,盐够了。”
兰宜“唔”了一声,及时停手。
豆角为番椒所激,香气散发出来,一锅鲜香翠绿,看着火候差不多,善时及时递上白瓷圆盘,兰宜使锅铲盛出来,第一道菜便做好了。
第二道香油拌笋丝更简单,笋丝在锅里焯一遍就行了,之后再淋拌各种调料。
兰宜抬手抹了把汗。
她感觉到了疲累。再简单的菜色,这样的天气呆在厨房里也不是件易事。
见素要扶她出去:“夫人,我们先回去吧,让善时留下,把午膳都装好了再拿走。”